3. 超商帶路找需求

Gambulus
電信看交通
Published in
Mar 12, 2020

利用超商分佈輔助設計大眾運輸系統,其實是很落後的方法,但在資訊落差下不得不用;就好像總統初選電話民調,用市話抽樣,年輕人會比例偏低,接電話的人更可能故意反串,但總算是一個有明顯準確度的依據。

要設計一個符合需求的大眾運輸系統,最精準的資料當然是路上流動的實際數字。對於看慣實體車輛的交通人來說,也許會到馬路上安裝設備數車流;但看在電信人眼裡,這只要撈一下基地台 handoff 的大數據就有精準答案,幹嘛那麼麻煩!而且這也不是什麼新奇的技術,都已經存在廿幾年了!

只可惜能有足夠基地台規模的電信業者只有三家,資料還受個資法保護,一般人沒得撈資料,要公司老闆點頭才拿得到。偏偏交通部前任部長電信出身不想做事,現任部長暴衝卻不懂電信,條件總是湊不齊,真遺憾。明明去年終於想到該拿出來用了,結果做路線設計的單位到今天還在瞎猜

人流的大數據模型需要提煉過才能用,把基地台原始紀錄直接丟給交通人解讀一定沒頭緒。照說這種系統性的資訊應用,應該是跨單位的整合才對:由電信業者提供原始資料,透過 GIS 資料處理,把一支手機 IMEI 號瑪依序連接的各基地台座標,轉換成簡潔移動路徑,再將全部 IMEI 的移動路徑整合起來視覺化交棒給交通設計單位,一看就知道哪邊主幹哪邊支流:城市主幹挖捷運、支流跑公車;城際主幹蓋高鐵站,支流增設台鐵延伸線。

想像有位經濟部員工住在大稻埕,早上騎車上班,於是在電信機房會留下這樣的連線順序紀錄:

OpenSignal APP 畫面

基地台只看到 IMEI 不曉得這什麼人,好像在下跳棋一路往南跳,但經過簡化處理可以轉換成一條移動軌跡:

把上班時段所有手機移動軌跡疊加起來,按照疊加數量大小,以粗細線條或顏色深淺畫到地圖上,就可在不侵犯隱私的前提下,輔助設計出包含公車路網在內,全套最有效率的城市大眾運輸系統!

不瞞各位讀者,前瞻計畫三年前推出來惹議的時候,小弟就已為上述輔助工具的生成與運用寫過信箱了,但部長信箱這條申訴路徑其實跟日本 IT 大臣沒兩樣,而當時交通委員會多位執政黨立委,或許沒選票又或許聽不懂,全都不願協助。不知剛換屆的新生代立委,是否願意帶領國家往前進步!

少了正規兵器,只好想辦法改造土砲自立自強。其實抓需求並不需要 100% 精確,只要逮到 50% 趨勢就能找出最少是次佳解,因為捷運能跑的路徑並不多,總是要 20 米以上大馬路才容易蓋。一座城市裡面夠寬的馬路畢竟不會太多條,所以路線不是申論題而是選擇題,選項不多不難找到最佳解,甚至可配合消去法加速尋找。

最準的是實際人流,那次準是什麼?答案叫市場機制。一開始隨便亂猜沒有關係,只要市場機制可以不受干擾順利運作,所有可能選項全部放進市場給消費者自由選擇,自然會汰弱留強,一段時間後收斂到最佳解。所以要怎麼找出捷運路線?看公車就知道了呀

例如某古城的市區公車路線,某些號碼沒有連號居然會跳,其實這正是市場機制的運作痕跡:業者本來想說這條路線應該有乘客,結果實際上路卻虧不少錢,鼻子摸摸路線收掉,於是留下一些空號沒使用。可這個方法的前提是市場機制不受干擾,但路線的選擇並沒有完全盲測開放,自然可能與最佳解有少許落差。

除了公車以外,另一個具有市場機制特質的數字是展店。一塊區域的土地使用強度,會呈現在公告地價、容積率、以及該處的店舖數量等等。但使用強度只測得到停留卻測不到路過,比如地價、容積率及大部分商家位置,會有呈現死角;展店最多的店鋪類型可能是手搖飲料店與檳榔攤,但資料的蒐集並不容易;挑來挑去最適合採樣的店鋪,就屬便利商店了!因為超商具備好幾項獨有特質,因此成為估計交通需求的最佳店鋪類型選項。

首先是數量,加油站跟大型量販店 3 位數、郵局與超市 4 位數,解析度當然是 5 位數的超商勝出;然後是地域性,安親班偏住宅、金融機構偏市區、超商只要有人流有錢賺就去:即使是 24 小時運轉的科學園區廠房,或者是前往墾丁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途補給,商人全都不會放過。

再來是客單價,因為每次消費的價位通常約莫在百元以內,所以不分貧富沒有門檻,絕大多數人都花得起;此外也不會因為貧富差距讓每筆營收數字出現嚴重偏差:再有錢也就只有一雙眼睛一個肚子,是能一天翻 10 份報紙一餐嗑掉 100 個茶葉蛋嗎?

最有趣的是展店方法非常有效率。除了營收偏低會撤點以外,因為多家同業競爭,業界發展出複數店的大絕招:一塊小區域如果多個分店的營收偏高,暗示該區域有新增分店的空間,這時候先搶先贏,否則競爭對手也會衝進來插旗。市場導入這個演算法經過長時間收斂之後,會讓絕大部分的分店營收,限制在特定範圍之內。

當目標客群不分貧富貴賤,客單價與店營收這兩個數字都被掐在限定範圍內,奇妙的事情就來了:一家分店可以視同該地有某個人口活動當量數字,目前一家店大約可以當成 2063 人在該處活動,且不斷隨著競爭加劇慢慢往下壓。或著換個說法,超商設點相當於捉放法,一個點服務周邊活動 2063 人之中的大部分人,不分貧富一視同仁。

要注意的是,超商代表的是營收,視同人口活動當量,並不宜直接視為真正人數*。但做交通規劃,抓到大致趨勢就很容易找到最佳解,並不需要 100% 精確,

超商只代表該處有某個人口活動當量,並沒有辦法顯示這些人有沒有移動需求,也不知道往來何處。但這無所謂,只要此處可以儘快往返交通集散中心,像是機場車站等等,大概就不會錯。

在地圖上以小黑點把每家超商位置全部標示出來,就好像家中客廳白色地板,不小心整包黑糖撒了一地。該怎麼清理成本最低?當然是有看到黑點的地方清乾淨免得招螞蟻,沒有黑點可以忽略不管:密度低的地方掃把簡單掃過去就可以,密度高的區域也許要出動吸塵器才會乾淨;超商密度低的郊區用公車巡一巡即可,密度高的市區才升級成軌道建設,滿足較高的運輸需求。

實際規劃路線的時候,最後要利用同站位公車做驗算,因為不見得猜對主要流動方向。公車票箱開得出營收就沒問題,開不出營收暗示這條路線勉強升級成軌道,大概還是賠錢,就別毫無依據一廂情願了!

人口密度較低區域,真的要做成環狀不考慮放射狀?

目前為止小弟找到三種超商輔助工具,第一個最簡單,是現成的軟體,但不適合詳盡介紹。這家公司本來就賣地圖軟體,後來市場轉向行動裝置,賣 PC 版本因為無法打平管銷費用因而下架停售,但仍舊提供更新。簡單說想買正版還買不到,但網站更新抓下來卻可以安裝使用,那就低調點吧。“資料查詢” -> “位置” 可以清點設定範圍內的景點數量,景點類別有便利商店可單選,這個功能可以判斷一個地點周邊的便利商店密度。以上簡單介紹。

第二個工具要稍微花點時間整理地址清單。便利商店市場上有兩股勢力,龍頭市佔一半,ibon 機台的設置清單剛好可以拿來用;其餘業者則是結盟成立店到店取貨系統,店家清單同樣也有地址資訊。將 ibon 機台各行政區的設置地址複製下來存成文字檔,就可以餵給 google map 在地圖上畫點;店到店也能如法炮製只是比較麻煩,利用下圖技巧同樣可以抓出各行政區的地址:

按順序點選,即可取得地址清單

如果需要時常更新地圖,以上的動作可以讓資訊人員用爬蟲程式抓取,再匯入 google map;一般使用者可以直接開已經做好的地圖檔案**,並複製回自己的雲端硬碟。要注意的一點是,有少數分店沒有機台沒有店到店,例如設在火車站的店面,所以這份清單會遺漏少許分店,但並不影響視覺輔助。

第三個工具則是直接打開各家超商官網,按照行政區一格一格手動填入分店數量,每次大概要花四小時完成。時常更新同樣可以讓資訊人員開爬蟲,一般使用者則可以下載已經做好的 excel 檔案***

超商統計再配合其他數字之後,藏了許多有趣的分析資訊。

最直覺的是人口統計,把人口統計數字拿來跟超商人口當量對比,會看出人口移動趨勢與產業特色:

以縣市為單位,排除掉取樣數字過低的連江,可以發現新竹縣市吸引大量外來人口,果真電子業是台灣的經濟命脈;台北桃園也不差,經濟暢旺;金門聽說福利非常好,表面上人口外移其實是寄放戶口;彰化雲林嘉義屏東農業縣,人口外移嚴重;高雄台南就業機會不佳,年輕人得出外找工作,都流失了幾十萬人。

細部分析更明顯:城市核心商業區往來人多、港口與科學園區提供就業機會、偏僻鄉鎮也因為是通往風景區要道所以偵測到人流;但在城市蕭條之下,即使是往日的經濟發動機同樣也會人口外移。

超商人口當量配合戶籍數據可以看出一地的產業興衰,配合交通數據則可以核對建設是否到位。台鐵的搭乘人次除以當地活動人口當量,可以很明顯發現,南投縣與嘉義縣明顯覆蓋特別差,應該增設支線;宜蘭花蓮則是數字高到過分,觀光客把有限的座位搶走大半,果真觀光大縣。

當年寫交通部信箱陳情時的資料

視覺化輔助最有用的地方是檢查服務覆蓋。當線條寬度設定為最粗,縮放調整到 z=12 的時候,就可以看成是掃地機行進軌跡,在清掃地上的芝麻粒,哪邊死角哪邊遺漏哪邊沒旅客,全都一清二楚。

機場捷運擺明生意不會好,選線失敗

以上是到目前為止小弟開發出來的超商資料用法,應該還有更多絕妙的運用方式,等著被挖掘出來。光是使用簡單的超商土砲,都可以很快看出路線有沒有設計疏失,要是能有手機流動大數據,蓋軌道更將如虎添翼、下筆精準犀利。

負責設計路線的各單位就別再瞎猜了,浪費錢或亂拆房子事小,軌道無效率經營天天養蚊子,自償率造假債留子孫是誰要出錢?出錢的人甚至連他的父母現在都還只是剛見面,進展到手牽手而已,這顆未爆彈埋得還真是深!

* 可疑反例是基隆。因為整座城市大部分蓋在山坡上,市民行動能力受阻開不出量販店,日常消費品就近改往超市超商採購。超商數字比例偏高不像人口移入造成。

** 超商地圖:2020版2021版

*** 超商統計:2020版2021版

下期預告:4. 交通平權 VS 鄉下有鄉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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