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弱啊 — 攝影篇

楊智麟
黑導-居酒屋
Published in
Jun 3, 2021
《聽見歌 再唱》攝影師 關本良 (阿關)

當劇本改完出來以後,我開始重新整理一下,我在真正當這部電影的導演之前,還有哪些事情要做準備?這個整理不做還好,一做下來感覺很不好。我要準備的事多到翻掉。

我很客觀地評估了在這部片當導演的優勢,其實只有一個,就是我為了『聽見歌 再唱』在山上做了十年的田調,這件事真的沒有人比得過我。

但是,我攝影的美感很弱,美術的Sence不夠,對造型的品味很差,再加上根本沒有帶領這麼大一個劇組拍過電影的經驗,我突然發現我是劇組最大的風險點。

前製工作時,劇組辦公室在中影,我每天早上出門前,都會先把自己今天的行程看很多遍,然後沙盤推演一下,然後再去在中影的劇組辦公室接受震撼教育。

先說攝影好了,攝影師是關本良,非常厲害的攝影師,但是,脾氣又好到不像話,我記得在規劃中,我有八天的時間,跟他做分鏡跟機位設定,那八天我跟阿關在工作時,同時品嚐到了導演的最苦跟最爽的部份。

最爽的是,我只要說出劇情的設定、人物的心情跟想要達到的效果,阿關就會拿出勘景照跟場地圖,把建議的鏡位一個一個地標定出來,然後,我們就看著劇本,把哪個鏡位跟那一段對白或是情緒,慢慢連結起來,經過他這麼一帶,我很奇特地就可以在腦袋中先剪接起來,等到我把我心裏的分鏡告訴阿關之後,他都會先沉默一下,然後跟我說,如果,我想的畫面組合是這樣的話,他就再加哪些鏡頭或是選用哪種運鏡方法來補強,讓我在後期調度上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最苦的呢,就是在後面討論許多大場面的調度跟設計,同時要加入動畫元素時,我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才能跟上阿關思考的重點。

比如我們有一場很大的土石流場景,這場戲非常非常重要,因為它象徵所有人最後的考驗,阿關跟我必需要把這一大場戲的每一個畫面都分鏡出來,不能像其他場次,只需要標定鏡位圖就好,因為這些分鏡關係著美術組們要佈置的場景規模、燈光組要預留的燈具位置、雨效組的灑水器位置、動畫特效要評估的藍幕大小到製片組要去租借多大的挖土機,統統要從我跟阿關的分鏡來做基準。

副導阿朗非常細心地做了一個土石流的模型,然後還幫我找了很多玩具小汽車跟人偶,然後再按最可能的比例,找了一台玩具挖土機,讓我跟阿關有了一個很擬真的拍攝現場,然後,我們就把這些道具擺來擺去,然後用手機模擬拍攝的角度跟運鏡,把鏡頭一個一個的模擬出來,然後搭在劇本上,做出了一份有七十多顆鏡頭的分鏡表。

雖然七十多顆的鏡頭,會讓我在拍攝的進度跟後期特效的預算上,覺得好像為自己帶來了很可怕的壓力,但是,在這個討論的過程中,我又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畫面被好好照顧的安心感,對於完成這個故事,又更有把握。

到後來,我跟阿關在曲哥的調光室,對調完光的影片做最後一次的檢查時,我又發現了,阿關在特寫的調整跟燈光的掌控上,真的是很厲害,因為山上的天氣多變,現在是晴天,五分鐘後是大霧,三十分鐘後是大雨,一個小時後又是晴天,對拍片的人來說,在正常的情況下,一天中只有在黃昏時的時候叫做Magic Hour,因為太陽即將下山,光影會不停的改變,但是在山上,我們面對的是24小時不間斷的Magic Hour。

在調光時,我在旁邊聽阿關跟曲哥在討論時,才慢慢了解到,攝影師在拍片的當下為何要抓這樣的構圖、光為什麼要這樣打和機器為什麼要這樣運動,因為阿關在拍攝時,就針對山上多變的氣候預留了寬容度,讓我們最後調光時,可以讓在不同時間跟天候下拍攝的場景,能夠取得同樣的光調。

那一天,我在調光室的超大螢幕驗收時,心裏非常的開心,因為那天剛好是我的生日,在那天,電影所有的畫面都定好了,我等於是收到了人生最特別的一個生日禮物。

第二天,看到阿關私訊我

阿關:「導演,你昨天生日啊?」

我 :「是啊。」

阿關:「也太巧了吧!」

我 :「就我媽剛好那天生我啊,不是碰巧啦,調完光很好看的電影,剛好是很棒的生日禮物。」

阿關:「我也是。」

我 :「你也是01/26生日?哇靠,這也太巧了吧。」

阿關:「對啊,難怪我們一起拍片,這部片的影像生日跟我們兩個同一天耶。」

是啊,這真的是太誇張的巧合了,而我真心感謝這個巧合,讓我覺得自己的水準向阿關多靠近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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