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返校 微雷影評〕「嘿,是時候該想起來了」──重返校園被消失的記憶,你害怕了嗎?

Kaiber
15噸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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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in readSep 15, 2019

電影《返校》改編自赤燭遊戲製作的同名電子遊戲,由徐漢強導演執導,演員王淨(飾方芮欣)、 曾敬驊(飾魏仲廷)、傅孟柏(飾張明輝 老師)等人領銜主演。故事以1962年,台灣白色恐怖時期為背景,講述翠華中學裡老師張明輝與學生魏仲廷等人,因為私下舉辦讀書會,閱讀當時被禁的思想書籍,而遭告密者舉報,全員遭受嚴刑審判。電影承襲遊戲的設定,將主角的重任放在學姐方芮欣身上。她與學弟魏仲廷一同被困在暴風雨來臨的校園裡,在逃脫的過程中,不斷有匪夷思索的場景閃現,帶領他們漸漸想起不願面對的真實……。

由於劇情根據遊戲設計,將男女主角置於和觀眾一樣「無知」的狀態,觀眾是和主角一起探索未知,因此更能共感其中的毛骨悚然。這個「未知」並非全然不知,它反而是觀眾同主角的集體記憶。「你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作為貫穿整部電影的slogan,配合著劇情慢慢推移,而逐漸還原全貌。這個「記憶」是恐怖的,也是禁止的,沒人敢提起,更沒人願意面對。然而,你越是無視、越是漠然,存在於內心深處最恐懼的真我,就會以魍魎的姿態不斷掉落。女主角方芮欣是觀眾在電影的化身,提醒著享受「自由」的我們不能視而不見過去的傷痛,不能因為害怕無知,而輕易揮霍自由。

影片的核心是強調自由的新鮮空氣,並要我們切莫忘記曾經的傷痛。就像《神隱少女》台詞說的:「曾經發生的事不可能忘記,只是暫時想不起來而已。」歷史的傷痕不可能抹去,即便選擇遺忘原諒,但它終歸已經發生,並影響著我們日後的命運。只有凝視著傷口,記得來時的路,才能真正活在當下,而非只是行屍走肉般遊蕩街頭。至今還有一代曾親眼見證白色恐怖的人們活著,他們用血汗保留珍貴的歷史記錄或許只是冰山一角,卻足以撼動人心;如今的我們要記得他們的苦難,並繼續傳承這段過往,不要輕易粉碎爭取來的自由。

這是義務,也是權利。

電影將劇情分為三部分,並以章節式的方式告訴觀眾發展。其實我覺得大可不必用這種三劇幕的方式特意劃分。這種方式固然可以讓觀眾更了解劇情的進行,但因為故事設定方芮欣處於一個不斷徘徊在惡夢中的孤魂,唯有她徹底覺悟才能擺脫輪迴。如果能模糊劇情界線,使夢魘更有窒息感,彷彿遊走在異度空間的孤魂野鬼,永遠不得超脫。比較可惜的是,導演沒有特別強調方芮欣每次驚醒後所看到的自己的魅影,其實是在她多次輪迴惡夢後殘留的影像。這個影像一方面是她不願記起的過往,一方面是追趕著她逃離夢境的鬼影;既代表著永無止境的循環,又有著平行時空的錯置。

導演對當時期的台灣社會描寫得非常道地深刻。學校裡街道上滿是警告標語的詛嚇、代表著威權冷峻的教官憲兵、方芮欣輕聲吟唱的雨夜花……,都有著濃濃的風土民情。電影的恐怖在於當時壓迫窒息的環境,如果成功營造氛圍,作為恐怖片就算成功一半了。電影對極權體制下,風聲鶴唳的氣氛掌握相當準確。所見之處都是清肅冷酷的,沒有多餘的人多說一句話;呈現的是偏灰冷色調,代表著陰暗濕冷的氣息,噤若寒蟬。學校教官面無表情的冷漠,及不斷向上延展,高大強硬的形象,代表著作為國家殺人機器的權力;一雙不帶任何情感的眼睛直盯你心裡,塑造出不寒而慄的緊迫感,人人自危。

麻布袋套頭,是白色恐怖時期被捕常見的景象
個人覺得營造最成功的體育館場景

電影成也遊戲,敗也遊戲。

在觀看電影《返校》之前,還沒玩過這款遊戲,也沒看過實況,所以對劇情內容是處於未被爆雷的狀態;不過還是可以感受到遊戲的操作,例如電影中許多指涉性的物品:白鹿項鍊、水仙、作業簿、布袋玩偶、信等,代表著遊戲中的破關信物;而除了男女主角外的幾個角色:張老師、殷老師、白教官、方爸方媽等,雖然也被賦予劇情,但更能感覺到的是作為遊戲NPC該有的任務。這些忠於遊戲設計的橋段對玩家粉絲來說或許可以說是一大驚喜,但對於純粹欣賞電影的影迷來說,就顯得有些刻意。

方芮欣一家

不管是方芮欣甘願留在過往傷痛被吞噬,還是明明同學老師都已處死,而魏仲廷還遲遲不肯「認罪」以求活著,在劇情上並沒有交代妥當。我想,方芮欣之所以選擇留在過去,是因為她作為事件的始作俑者,即便最後醒悟,但她該如何立足在這次事件中?這又會是另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作為事件加害者的立場,以及該何去何從?這些劇情沒有填補的空洞,如果不詳加思索的話,會使電影稍嫌可惜。

電影結尾呼應遊戲中的Happy Ending──方芮欣敢於面對身為「告密者」的自己,並幫助學弟魏仲廷逃離惡夢,度過最黑暗的白色恐怖時期。魏仲廷在暮年重返翠華中學,尋找張老師臨行前交代留給方芮欣的信物。這一段迎來曙光的結局換來現場不少觀眾熱淚,可以體會導演想要在驚嚇之餘留下感動,珍惜得來不易的自由。

方芮欣和張老師有段單純美好的師生戀

白鹿項鍊是張老師和方芮欣純潔愛情的象徵,在結尾作為信物遺留下來,更有將張老師追求自由的精神傳承下去的意思。不過,煽情的效果固然可以讓人熱血沸騰,但激情過後令人沉澱思索的餘韻,卻容易因當下的情緒模糊焦點。究竟為何流淚?其中的原因是什麼?是心疼舊時光的傷痕?還是哭不曾感恩現在幸福的自己?這些疑問或許才是觀眾最應該留於心中,在離開電影院後繼續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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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i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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