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行法制下的性工作者

文/孫翊潔、鄭竹凱

欸！性交易！

1997年，台北市議會廢除「台北市娼妓管理辦法」，造成原本領有合法執照，受到公權力保障的公娼，一夕之間淪為非法，現今的性工作者只能掛羊頭賣狗肉，或是用各種隱晦的方式來招客。雖然在2011年時修正《社會秩序維護法》：直轄市、縣（市）政府得因地制宜，制定自治條例，規劃得從事性交易之區域及其管理。意即地方政府可依據當地的需求，自行成立性專區，區域內娼嫖不罰，但區域外就是娼嫖皆罰。但由於各種政治和風俗民情的影響下，目前尚未有任何地方政府設立專區，故實際上是娼嫖皆罰。此法修正之後，社會各界也為了政策應該要入罪化、除罪化、部分除罪化或是合法化；處罰對象除了娼嫖之外，場所經營人、仲介等人是否也應該被納入規範等等的議題爭論不休。

噓，我也買過春啦

根據日日春關懷協會估計，台灣每一年的嫖客多達三千萬人次。國科會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在 2002 年進行的「性行為、性交易與色情消費」研究報告也指出，台灣 18 歲至 87 歲男性中，有 19.8%坦承曾買春，但有高達15%的受訪者拒答；如果以 18 歲以上男性有 920 萬人換算，在台灣有高達 175 萬男性曾有性交易經驗。不同世代年齡、婚姻狀態及學歷教育皆會影響男性至色情場所消費的頻率，四、五年級世代中每 4 人就有 1 人曾進行性交易，離婚／分居男性中更有近半的45.5%比例曾有性交易經驗。42%男性表示曾經去過色情場所，19%表示過去一年內曾去過。六年級世代、高中職學歷、離婚／分居男性盛行率最高。（蘇芳儀，2014） 以上的資料都證明了，台灣是需要正當也合法化的性交易場所來保障娼嫖雙方的權利。但是社會大眾普遍對於性工作者的觀感不佳，認為他們是因為不能吃苦、想要輕鬆賺錢才選擇這類的工作，很少有人認為他們是一種正當且需要被重視的職業。

強行將這些性工作者的專業視為非法的政策，究竟對性工作者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呢？首先，性交易者必須躲避警察的查緝，因此當性工作者在交易過程遭到奧客欺壓、詐騙、不合理的要求等等，他們不能也不敢申報，假使報案了，最先被移送法辦的人並不是嫖客而是娼妓本人。因此性交易的場所變得不公開且隱蔽，而這樣躲藏、隱蔽的交易空間更增加工作者的風險。再者，為了減少證據，他們也會盡量避免使用保險套，但這又引發了公共衛生的議題，可能造成性病的傳染。在有性交易合法營業場所的年代時，政府管人、管業者、管地點，性工作者需要實名登記，配有妓女證，定期做健康檢查，不論娼嫖在權利上均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

被重視從成立工會開始

2020年因為covid-19（俗稱武漢肺炎、新冠肺炎）的影響，性產業受到極大的影響，一方面是外國客人的減少，另一方面國內的疫情雖不及外國嚴峻，但多數人還是減少了外出及與人近距離接觸的機會。4月，台北市一名酒店公關確診，政府下令全國的酒店、舞廳都必須停業，酒店業也成為了唯一因應疫情被勒令停業的行業。其實和酒店一樣為密閉式包廂、近距離群眾接觸的行業非常多，並且很多受到疫情衝擊的產業都有額外的補助，唯獨酒店業無預警的被停業，政府也沒有提供相對應的措施。這段期間許多人因為繳不出房貸，差點被房東趕出來；也有人是想要申請紓困補助，卻不知道如何申請，尤其是在最開始的紓困條例中，一般職業需要由公司或職業工會投保勞保才有辦法獲得三萬元的紓困基金，但酒店鮮少幫員工保勞保。

種種排擠、不被重視之下，2020年年底幾名相關行業的人員成立了「台北市娛樂公關經濟職業工會」，是全國第一個由勞方組成、且有實質運作酒店業工會。即便工會現在仍處於一個相對不成熟且新興的狀態，但相比過去因為不受勞基法保障，組成工會某種程度是保障勞權的起點。許多人會質疑，性產業工作者平時默默地賺錢，到了疫情停業後才出來喊窮，那些「賣笑賣身，財源滾滾」的刻板印象在社會大眾的眼中並沒有消失。從陶曉嫚的《我拿青春換明天：八大行業職場說明書，慾海求生的人物群像》一書中，可以看到其實性產業並不如想像中的簡單，從來都不是大眾口中張開腿就能賺錢，在這個行業當中無論是社交能力、年紀、外表等等，遠比其他行業來得競爭和現實。也能從許多第一線的工作者訪談中看見，這類型的工作完全可以被稱作一門專業，例如要如何讓客人感受到是真實的情慾而非單純的交易，氣氛營造、認識自己的身體以及交際手腕等等都是需要累積的經驗和足夠的技巧。但公關、陪侍與按摩師更是沒有底薪保障，內部的剝削也因不被任何法規保障而十分嚴重。如今因為疫情停業，使產業內部開始有動機凝聚，保障工作者的權益，筆者認為未來對於性產業的發展都是值得期待的。

當社工價值對上八大行業

在性工作產業之中，第一線性工作者處於一個在結構中相對弱勢的位置，無論在社會中還是在獨立於制度外的產業鏈中。性工作者的背後常是經濟的弱勢、社會環境的邊緣等眾多因素，迫使選擇具有爭議性的八大行業，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社會歧視和排除。

從社會工作的角度討論性產業的議題，或許我們能從內部充權及外部的社會結構來討論。性工作者在高度壓迫下的氛圍中生存，無論是面對工作上的風險、社會不友善的眼光、無處訴衷腸的孤獨，常常已經使其生活的筋疲力盡，社會連結和自我充權之於他們是極為重要的。在社會工作的專業當中，這也是相當重要的價值，如何以優勢觀點討論工作者的長處、特質，從而建立信心。另外，資源的連結也是社會工作者在這個領域發揮的重點，包含經濟上、法律上、勞動權利上、心理層面上等等，都可以從社會工作的專業方法的運用，去連結到適當的資源。甚至是否能在其最一開始遇到困境之時及時給予扶持，並且為其的選擇增加更多的可能與機會。人會在每個當下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社會工作的目的絕非是拉拔他們上岸，而是在其墜落之際接住他們。

最後是社會層面，從不同的面向去探討性產業議題，以脈絡化的方式去認識這群有一定專業性的工作者，做為一個資訊的蒐集及提供並且教育及倡導的角色，進而促使社會客觀的看待並解了解性工作，去除社會對性產業的汙名化。

結語

性產業在歷史脈絡的發展上一直是一個具有眾多爭議的行業，或者說「性」在中華文化當中普遍被認為是一項避免去談論的話題，在社會風氣愈趨開放的世代中，是否能夠給予這個歷史悠久、被政府禁止仍持續保有交易的產業一個全新的面貌。與其去脈絡化的以隻字片語給予不全面的評論，或許我們能做的是，看見這個產業中其他多元的觀點與價值，去了解、去看待、去正視它的存在。

在疫情爆發造成社會的動盪的背景下，各種壓迫引起的群體意識，促成八大行業開始主動願意為自己的權利發聲，對社會釋出了屬於他們的聲音，這未嘗不是一個使社會大眾能更加瞭解前所未知的契機。性工作者的議題有許多面向可以被討論，例如不同女性主義派別對於性工作者的看法，但本文礙於篇幅的因素，僅討論了過去性產業的歷史脈絡、疫情所帶來的影響、以及當社工價值與性產業相遇時的碰撞，即便有不全之處，仍希望從這些面向能帶給大家不同的方向去看到這個備受爭議的產業。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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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芳儀(民103)。從女性主義與實證研究評析社會秩序維護法。國立交通大學。新竹市。

博恩夜夜秀 (民108)。欸！性交易。薩泰爾娛樂。

社會秩序維護法 （民國 108 年 12 月 31 日 ）

林雨佑(民110)。酒店公關黃蛹：疫情讓我們達成不可能的任務，有工會了！。報導者。取自https://www.twreporter.org/a/my-2020-mistress

古汶玉(民103)。紅燈停不停：性交易是否合法化？。科技大觀園。取自https://scitechvista.nat.gov.tw/c/sZ2O.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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