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圖在上,我們為事件下注 — — 巴迪歐的馬拉美

林雪平
7 min readMar 25, 2019

馬拉美一直穿梭於巴迪歐(Alain Badiou)的哲學中。但是如其弟子,昆汀.梅亞蘇所言,「巴迪歐對於馬拉美的忠誠,在其三十年的著作中並非一成不變。」巴迪歐哲學與馬拉美詩學之間互相拉扯,像兩枚骰子在搖晃中碰撞,同時產生距離與張力。在這篇短文中,我將會集中處理在巴迪歐的奠基之作Being and Event 中,馬拉美的詩作如何啟迪巴迪歐深挖其哲學的核心概念,「事件」。

數算成一(Count-as-one)與事件的不可決定性

巴迪歐最為人所認識之處,可能就在於他將數學與哲學縫合起來。他以集合論重新理解一與多的關係。儘管事物會以不同方式呈現,帶給我們不同的經驗,但是我們總會認為眾多的呈現背後,有一個恆定的呈現者。呈現可以繁花千相,但是呈現者只能是一。

然而,巴迪歐卻說「一並不存在」(The one is not)。不是一呈現出繁花千相,而是我們將繁花千相數算為一(count-as-one),「一」只是數算的結果。至於以甚麼方式數算為一,則是受到結構影響。而我們總是處於已經呈現的繁多之中,這就是我們的處境(situatoin,基於篇幅所限,先略過結構與後設結構的分別與關係)。

所以對於巴迪歐而言,處境的結構是可變的,在不同的結構中,我們會以不同的方式數算繁多為一。故此,真理並不存在處境的結構之中,我們如何分析語言結構,或者文化結構都不能找到真理。唯有當真理斷裂支撐它的秩序時,真理才得以組成。而顯露真理的斷裂,巴迪歐稱之為事件。

透過馬拉美的詩歌把握事件的不可判定性

巴迪歐不得不透過詩歌來思考不可確定的「事件」,對他來說,詩學的核心就是「呈現出不可呈現」。在Being and Event的第十九項沉思,巴迪歐取題為「馬拉美」,並且宣稱「一首馬拉美所寫的詩,總是固定了偶然事件的位置。」而這首詩就是《骰子一擲不會取消偶然》。

《骰》以船難作為場景,而對於巴迪歐而言,馬拉美筆下的那場海洋就是事件場所(evental site),事件發生的位置。事件場所本身是一個繁多,呈現在某處境之中,但是這個繁多的特別之處在於,組成該場所、該繁多的元素,卻相當吊詭地沒有被呈現在處境中。(用巴迪歐的數學方法來說,設某處境S當中包含某繁多R;在S之中,R呈現,但是R所包含的元素r並沒有呈現,R便是事件場所。)解釋事件這個概念時,巴迪歐不時以發現海王星作為事件的例子。天文學家勒維耶(Le Verrier)發現天王星軌道與估算有異常,儘管異常的幅度處於望遠鏡的誤差範圍內,但他亦因而估計在天王星的軌道附近有另一顆行星,並且計算其軌跡。後來,天文學家才成功觀測該行星。

回歸巴迪歐的公式,「在S之中,E呈現,而其元素e則沒有」。在勒維耶當時的天文學知識中(處境S),「軌跡異常」(繁多E)呈現,但是「軌跡異常」的元素「海王星」(元素e)並沒有呈現在S當中。那麼,「軌跡異常」就是事件發生的場所,從處境的角度出發,該場所處於空無的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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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平

《微批》編輯。為免失業,只好全職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