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 vs 語言:極端天賦論(一)

Houin KNs
5 min readJun 17,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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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哲學家、心理學家Jerry Fodor提出的這個理論,可總結為「人天生就有50000個基礎概念」。要如何理解這句話呢?我們可以先看看在「先天、後天」之爭的討論上,兩方是怎樣處理「概念」與「詞義」的關係。

概念的先天與後天

「外婆」的詞義背後是「母親的母親」這個概念,「母親」的詞義背後是「女性的家長」這個概念,這些話不難明白,有種根本是在說出我們本來就知道的事的感覺;

只要我們承認有這種「說出心裡知道的事」的感覺,就能夠明白這些概念是在我們自己的心智之中,然後用語言文字把它們表達出來。

換成比較「認知」的說法,我們是把心智中「母親的母親」這個複合概念表徵為「外婆」,把「女性的家長」這個複合概念表徵為「母親」,可以看到,一個「詞」的「詞義」背後大多可以在心智中拆解成幾個概念,然後又再拆解成更多概念,接下來的問題肯定是,拆解的盡頭在哪裡呢?

無論是先天派還是後天派,有一個共識是:人類天生必然具備表徵某些「初級概念」的能力(如表徵「紅色的」、「高聲的」等),以及根據經驗基礎,將概念組織成新概念的能力。

爭論只在於「哪些是先天的」,而兩方的差異無非是後天派的經驗主義者認為「哪些」的數量不多,且只限定在感覺運動的基本概念上;先天派則靠向數量更多的一邊,且認為先天庫藏中應該包括更多抽象的概念,如「導致(cause)」 — 因果關係上的判斷、「數字」 — 三個色狼跟三個聖人都是"3"、「生物」 — 就是跟死物不一樣、「親戚」 — 就是跟外人不一樣、「危險」等等。

但即便先天派覺得我們需要更多的先天概念才能讓事情說得過去,他們跟後天派一樣樂於接受「世上絕大部分概念是經初級單位構成的」;而後天派也同樣承認有些概念就是天賦的,這也是為什麼一塊石頭、一隻老鼠不會生下來就能學習詞語和概念,但一個小嬰兒卻可以。

回到「極端天賦論」

概念與詞義,就是上面所說的這麼一回事,我們現在可以回到Fodor的極端世界。極端天賦論就如同它的名字,是先天派的瘋狂版本,它認為人天生就具備50000個概念。

50000個概念是個怎樣的概念?是普通英語使用者的詞彙數量,也就是說,極端天賦論覺得大部分人天生就具備作為一個普通現代人需要的全部概念,包括汽車、引擎、冰箱這些近代才出現的概念。

雖然劍走偏鋒,Fodor還是為其理論保留了一點空間,它承認了例外,如「専門術語」、「數學術語」,還有「多語素詞」 — 像dishwasher,因為你很難在必須承認”wash dishes”這個短語包括了”wash”跟”dish”兩個概念,所以是一個複合認知概念的同時,又堅持”dishwasher”是單獨的天賦概念。

另一方面,Fodor也為「經驗」預留了空間,他不是要說嬰兒一出生就具備了完全成熟的關於「母親」、「汽車」等知識。Fodor世界裡的「母親」比較像是幼鵝腦中先天的的那個「母親」,它指的可能是「鵝媽媽」,也可能是「移動中的船」;又如Fodor世界裡的「競爭」是雄棘魚先天的「競爭」概念,對象是另一條帶紅斑點的雄棘魚或純粹就是那個紅斑點。

也就是說,先天概念的成熟需要現實世界的對應物觸發,這明顯是為了解釋為什麼古代人的腦中不會充塞著冰箱、電視等現代想法,因為古代人在這些概念上還沒有被真實經驗激發。

絕對的定義?

支撐極端天賦論的支點是Fodor對於定義的質疑,定義其實就是嘗試對一個「詞」其「詞義」進行概念分解,但Fodor認為定義總是充滿著漏洞。

「殺死」並非真的是「致使…死亡」的表徵,你可以因為星期一給某人下了毒,「致使」其在星期三「死亡」,但你不會因為星期一給某人下了毒,星期三將其「殺死」;一個人被瘋狗追,不會因為你閉門不理,就說你「殺死」他,雖然你這樣做很可能「致使他死亡」。

那些總是想要分解「複合概念」,即將概念用更基礎概念來定義的哲學家們,往往徒勞無功,例如想想那些關於「認識」、「科學」、「善」的定義討論。

Fodor還從認知資源的觀點對「複合概念」和「基礎概念」之間的分界提出質疑,他發覺當我們對人們使用兩者的心理進行觀察,並不會感到處理「母親」這個概念比處理「家長」這個概念更耗力,儘管一些學者認為「母親」是由「女性」和「家長」兩個更簡單的概念構成的複合概念。

對「極端天賦論」的檢視

「極端天賦論」的重心是「概念不可準確定義」,但在談論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可能要先檢視「極端天賦論」本身。

「人天生就有50000個概念」不是怎麼看都很奇怪嗎?它奇怪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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