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物語

培芮副作用
7 min readJun 10, 2017

--

-寫於2017年初夏,無頭蒼蠅般的六月

1998年,岩井俊二的電影『四月物語』上映,擔任女主角的是當時以多部「月九」日劇(『長假』『戀愛世代』『HERO』)走紅的松隆子,描寫北海道少女為了學長而獨自一人前往東京(上京)讀大學的青春故事;四月是日本新學年的開始,緋紅的櫻花滿開,襯著青春正盛,遠離家鄉的孤寂不安與初到異地的新鮮交雜,還有淡淡的校園情愫瀰漫,當年可說大獲好評。

「青春」加上「上京」元素的故事並不是岩井俊二所發明,百年前,日本帝國力抗西洋列強初有成,帝都始動,而日本國民作家夏目漱石以東京為背景,描寫青年三四郎上京求學的長篇小說『三四郎』(1908),最初於朝日新聞連載,廣受喜愛,許多人買報紙就是為了追連載;百年後,朝日新聞在2014年1月再度連載,已成經典。此作影響了往後許多作家,甚至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1987)也被譽為戰後的『三四郎』,還有描寫日本60年代後期「全共闘」學運的小說『我是什麼』(原題:『僕って何』,三田誠広著,1977)獲得當年芥川賞,後來也被稱作學運版的上京小說(石原千秋),足見其影響深遠,可謂日本的特殊小說類型。

但五月則不太浪漫,春日已遠,夏日未至的懶散,讓人人都患了「五月病」。是啊,本應該閒散歪著的五月時光,卻有好多事朝我奔來,一直來一直來。學生活動眾多事務協辦代辦主辦,事事要辦;月中宿舍搬遷大限又至,奔波購置,一言難盡也得盡;未久,直奔西岸胡佛,日日早起手抄委員長日記,可謂暮鼓晨鐘,功德圓滿(啊但是還沒抄完,可能還要再去)。太多的搬遷與移動讓人來不及給自己一個說法,導致其後茫然自失(明明待辦事項超多),每日荒廢,遑遑不止。

啊,這篇算是語言治療,尋找方向感

寫到這裡真的很佩服專業的文字創作者,要形成自己的語氣、風格與文體,實在很難。語言總是在表現某些的同時,漏掉另一些。希望在記下流水帳的同時,能夠讓人找到寫不出來的那個部分。花甲男孩真的很厲害(偷偷置入工商服務時間)。

首先是學術白話文運動。講者之一算是好友,常聊藝術與哲學(當然還有其他種種),面對各種領域的聽眾,五分鐘要講完一個專業主題,兼顧深度、廣度與親合度,實在難度頗高,於是事前和幾個朋友一同反覆演練給意見,雖然自己非講者,但高度專業的聚精會神,有趣也是傷神,加上辦活動眾多雜事待辦(場地佈置、機材確認、發表者投影片準備等等等等),一顆心操成好多顆,實在乏術。不過圓滿落幕,參與者都尚稱滿意,感謝諸大德。

隔天搬家。

活動結束當晚,開始最終打包,雖然之前已有事先整理,但你知道的,最後總是會冒出許多許久不見的小物,相見恨晚?那天真的包到好晚,天亮前閉眼,暫時忘掉那些逝去的秩序。一早,天空為我掉眼淚,想到搬家這種天氣,累都乾了,字都打錯。開始扛。走去開租來的SUV,還有朋友一早來幫忙,出外真的靠朋友,足感心。走廊上遇到對門的古巴朋友,抱抱說下學期見,在公用廚房的紐約朋友,相互say goobye。再見了,柯南樓(Conant Hall),我會想念你的環狀窗台,以及許多週日早晨的談話與咖啡香,再見歐各位。

初到新環境,組裝新傢俱,總之搬完有點鬆,又累又爽。接下來剛好是哈佛畢業典禮逼近,整個Harvard Yard妝水水,大家都好興奮。

和要畢業的朋友們拍完紀念照,然後就去西岸了(吼又要打包行李乾)。

太晚決定出發,機票有貴,所以這次窩朋友家,但是在East Bay,前往史丹佛都要過彎,歐不,是越過港灣到West Bay。沒車就是沒腳,只好搭Lyft或Uber來回40鎂,有點傷,後來發現史丹佛居然有免費校車,真的很佛(哈佛也有,大家都佛心),但班次都超早,於是每天早起塞車去見佛(史丹佛的胡佛),車上睡到不省人事,想起以前高中時的通勤生活,有青春到。

一到史丹佛,馬上見到胡佛塔,一枝獨秀平地起。

有威。史丹佛的校園,就是氣派。

胡佛研究所的主要目的是要翻閱『蔣介石日記』,確認委員長對保釣運動的態度與釣魚台列島主權的處理方針(再次強調本人從事文學、文化研究,只是牽涉到學運)。由於蔣家與胡佛研究所的協定,此日記只可手抄,不能影印或照相,雖然我只需要確認1970~1972年的部份(保釣運動發生前後),但也是相當消耗時間。而且日記係以毛筆書寫而成,一開始幾個小時都在辨認筆跡與當時的書寫習慣,進度緩慢,更常常被其他有趣的記載拉走,如歧路之羊,繞啊繞地又是一日閉館時間已至,只能回家洗洗睡。

入館必須在免費置物櫃(可鎖)寄放所有私人物品,然後填個人資料、驗證件(護照或美國駕照等官方正式文件),並簽兩份同意書保證自己不會亂搞夾帶偷拍,日後引用也必須蔣家同意等等,非常鄭重。進入後會提供紙筆抄寫,一次只能索取一個月份的日記,結束後要出來也必須讓工作人員檢查所抄寫文件,確認未私自夾帶文件,相當嚴格,所幸人人態度友善,抄寫工作雖然耗時,但尚稱愉快。

抄寫幾日,便在胡佛閉館時參加北美台灣學會(NATSA)的年度大會。這次年會辦得有聲有色,雖然規模不能與美國的亞洲研究學會(AAS)相比,但已略具國際規模的雛形,參加時常想到自己在日本參加過的台灣研究相關會議,台灣學生的活躍程度,實在大不相同。會中許多人的學術方向,都在探問台灣研究的未來,這已是近幾年北美台灣研究圈的主要關懷,當然與近年來高度上升的台灣主體意識有關,看到大家的努力與活躍,相信未來會有更多有趣的發展。

但最主要的刺激,還是在年會後的會員大會。

參加前已經繳了今年的會費,誤打誤撞參加了討論學會專業化的會員大會,完全就是亂入,真是抱歉。不過看到許多年輕台灣學者或是博士班學生的積極態度與專業意見,覺得台灣一定能獨立建國(?)其實更讓我想到日本的台灣學生,除了東京為基地的拿山讀書會之外,好像沒有這麼強大的組織與向心力。當然一方面是因為日本原來就有台灣研究的深遠傳統(從戰前南洋研究、殖民地研究延伸到戰後的亞洲研究)及專業學會(日本台湾学会天理台湾学会);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同在亞洲,離台灣比較近,也就沒有那種人在異鄉的強大凝聚力(?)這次的會議,讓人思考許多不僅限於學術的問題,也許往後,自己可以在日本做些什麼。万国の台湾人よ、団結せよ!

還有認識好多台灣人,無論是在工作或是學生,優秀又親切,一大收穫。

最後在驕陽中告別史丹佛,跑去舊金山喝咖啡,放風一日。

我愛路面電車。

路邊房子都挺美。

這幾年在舊金山竄起的Sightglass咖啡算不錯,右邊馬芬不甜膩超好吃。
目前在喝這一支:

今天也是在這支肯亞AA的幫助之下,稍稍回神,寫下這篇後半文字劇減、以圖充數的虎頭蛇尾文。這是我的五月物語,各位若不棄嫌,參考看覓。

--

--

培芮副作用

純基隆人,擦子與吉古拉的強力擁護者。研究興趣為臺日「1968」的文化再現與東亞冷戰,以及所有的學生運動。此處雜文,皆為研究副作用,不時復發,敬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