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Daily
31 min readMar 21, 2015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它讲述了警察是如何应对《查理周刊》大规模枪杀案的,展望了一个高度警戒并且新近武装起来的法国未来将会如何。

By Mac McClelland

对旁观者而言,2015 年 1 月 7 日清晨,发生在 J.R. 身上最能称得上有趣的事,不过就是他热切地期盼着他的狗死去。J.R. 平时 9 点上班,所以他 7 点半就得起床。早上起床后,他会带狗去楼下散步。当他们乘电梯下楼时,那条蹲在地上的老东西便目光炯炯地瞪视着他,而这可怜兮兮的目光换回的,永远是主人紧皱的眉头。J.R. 只希望在他们下楼的时候,这条狗能晕过去 — — 至少在这逼仄恐怖的电梯里它能别老紧张地放屁。再过四个小时,J.R. 所在的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和他所从事的这个行业就会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 — — 不过这并不会改变这两个互相憎恨的生物之间的关系。

巴黎有很多警察局,J.R. 工作的地点正是其中之一。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手头没什么事儿,警察局甚至连无线电都还没打开。这家警察局负责的是案件侦查而非事件调解干预。因此他们在展开工作前,往往要进行大量的调查和计划。早上的时光有时过得很慢。有时他们会玩飞镖。而事件发生的这天,他们到了局里,彼此行过吻面礼(最后到局里的人可惨了,他不能坐在那里接受别人的亲吻,而是得走遍整座大楼去亲吻一个个同事),便开始聊天喝咖啡。通常来说,他们的配枪都是放在柜子里的。虽然法国警察热衷于解读美国警察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们也许不会和美国警察一样把自己当成勇士。而且在法国,一般而言,警察这个职业与其说是受人尊重,倒不如说是挺招人恨的。这是这个国家君主专制的残余,而且无论是警察管制还是极权主义的霸道,法国人都、不、会、答、应。不过警察还是有责任保护民众的。所以,当 J.R. 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有枪击案发生时,警察局便立刻打开了无线电。

无线电播报了必要的警务信息:有人开枪了,开枪的是两名持枪的阿拉伯人;这个部门赶到了这里;那个部门赶到了那里 — — 各种疯狂的消息和问题接踵而来,巴黎警察局局长不得不站出来宣布:都给我闭嘴!现在由我来下达指示。但是 J.R. 所在的警察局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他们打开电视,那上面的新闻相当骇人听闻。记者正在做报道,说约有 10 人死亡。在法国,枪击死亡挺罕见的,人均枪击死亡概率还不到美国的三分之一,不过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的概率和美国几乎相同。可能有 10 名无辜市民被人枪杀,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件难以置信的事。新闻里提到了一段一名警察遭到枪击的视频。J.R. 马上用手机打开了 YouTube。视频里,一名戴面具的黑衣男子走向一个倒在地上的警察,冲他的脑袋开了一枪。看到这,J.R. 和站在他身边的警察都陷入了沉默。

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J.R. 觉得周围的氛围凝重了起来。那几分钟相当漫长。梦里的时间都很奇怪,而 J.R. 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做梦。

他想 — — 更确切地说,他觉得,那不是真的。这是场电影,要不就是个游戏。J.R. 平时总是一副忧郁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而从他的眼神里你可以看出,其实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但现在,他露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想 — — 他觉得,至少,就算那视频是真的,那也是美国才会发生的事儿。即使是在大规模枪击事件频繁发生的美国,这镜头里有些东西也显得那么不真实。视频里的画面单调乏味,但是视频的背景是法国,里面还拍到了法国人。J.R. 震惊极了,但他现在盯着看的那个出现在他智能机屏幕上的男人显然相当镇定自若。

那个枪击者,他太过冷静了。

而法国冬日荒芜大地的那头,离这里几个小时车程远的一片围场里,人们的神经已被战场磨得麻木了。那里,一名职责和 J.R. 不同的警察西奥(Theo)的反应要更有理性一些。J.R. 和其他的法国国家警察都是些普通警察,负责保卫城市安全。而西奥则隶属法国国家宪兵队。宪兵队里都是些有军籍的军人,不过我们口头上还是习惯把他们成为警察。他们也配枪 — — 而所有法国警察不论有无军籍,都很少使用配枪。

宪兵们负责国家边境安全。一些宪兵组成了机动部队,负责巡视法国本土及其海外领土。不仅如此,他们的职责还包括支援巴黎或者蒙彼利埃(Montpellier)警方、保卫大使、控制动乱,甚至在阿富汗帮助美国人训练警察。西奥所在的部队隶属法国宪兵特种保护部队(Peloton Spécialisé de Protection de la Gendarmerie)。那是一支有固定驻扎地点的部队,但是它很特殊,专门负责保护这个国家 19 个核电站之中的一个。当时,西奥所在的部队谈论的都是此次恐怖袭击的事。法国宪兵特种部队保护的能源公司会对他们进行资助,因此他们手里有比寻常部队更多、更大的枪支。他们一天进行两次反恐演习,想象炸弹来袭时该怎么做,并针对有组织的袭击展开演习训练。

看到视频里有警察死亡时,西奥的手里还拿着冲锋步枪 — — 其实这里所有人都拿着冲锋枪。视频里拍到,两个持枪男子进入了一家名为《查理周刊》的讽刺报纸办公室。那天早晨,在短短一小时里,他们就杀死了 12 人。西奥所在的机构进入了红色预警状态,他们穿上了防弹衣(好吧,他们应该一直都穿着防弹衣,不过这次并非是为了演习),加强了巡逻,招来了更多人马,从包里拿出武器,人手一把。这些宪兵先前从电视画面中看到了一些内容,得知发生了一件特别、特别不好的事件。国家警察部队中的防暴部队出现在了新闻广播的背景里。他们通常只配有装 9 毫米子弹的手枪,而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拿着杆M14。

西奥的八名同事一起在 YouTube 上看了警察被杀的过程。西奥那双浓黑严正的眉毛吃惊地扬起,随后又紧紧皱起 — — 他立马陷入了分析模式。

“他们手里的来复枪不是全自动的,”他心想,“他们一次只能开一枪。奇怪。他们看上去训练有素,但却不是专业枪手。”新闻里还在报道说嫌疑犯似乎是专业枪手。“不,”西奥心想,“他们没有检查周围,没看屋顶。”

他所受到的训练让他能镇静下来,用比普通人更冷静的眼光去看待这场暴力袭击。然而,平时他们 24 小时轮一次岗,因此 24 小时过后,他就没办法再站在专业人士的角度冷静考虑此事了。“Gros fils de pute de merde。”他给他认识的另一个宪兵队的宪兵发了条短信,那个宪兵队也是机动的,负责干预调停工作。西奥的短信字面上意思就是“这帮狗娘养的狗屎王八蛋”,不过翻译成“混账东西”要更好一些。“我气疯了,都想吐了。”他发信息道。一般来说,法国最高入狱服刑年限是 30 年。这些混账东西受到的惩罚很可能只是吃上几十年的牢饭,外加在监狱里学点东西。

让我们再把视线拉回到巴黎的一家警察局。那里,一位正在参观的市民听见有人在一遍遍重复他的名字。所有警察都在说“梅拉贝特(Merabet)”、“梅拉贝特”的。那位市民困惑极了,他问一名警官:“他们干嘛叫我的名字?”这个叫梅拉贝特的男人出现在警察局完全是个疯狂的巧合。那时,警官们刚刚从视频里看到那名叫艾哈迈德·梅拉贝特(Ahmed Merabet)的警官头部中枪。人们认出这位来访的梅拉贝特正是那位死去的梅拉贝特的兄弟,一位警察长官把他带到了另一件房间,关上门,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西奥和大多数警察一样,在生活中一般不会和记者交谈。他的生活就是工作,因此和记者交谈很可能会被炒鱿鱼。(西奥并不是他的真实姓名,这个故事里出现的所有警察的名字都不是真名。)在学院里学习的时候,警察和宪兵就被告知了绝不能接受记者采访的重要性。西奥私底下只认识一个记者,那是个美国人。他是通过自己的兄弟认识这位记者的。有时候他会向这位记者请教一些语言或文化翻译上的问题,寄邮件问他某条英语俚语的确切含义。有时他也会在邮件里附上一些美国警察全副武装面对美国弗格森(Ferguson)的抗议者的照片,问那位记者:“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西奥的那个兄弟当时正在休假,西奥当时就是给他发了那条“混账东西”的短信 — — 而他恰巧就是我丈夫。

那天,我丈夫回复了一条短信给西奥,说最好干预部队能够找到那些嫌犯,把他们都杀了。

我丈夫是一名执法人员,而且他所在的美国还曾经有过像对移民进行 DNA 测试这样的提案。而我则是一名自由记者。因此,“罪犯应当为其犯下的过错受到相应惩罚”这样的政治内容就成了我们婚姻生活中最常见的争论主题。有时,我们因为谁来洗碗吵架的时候,会彼此攻击对方的祖国所秉承的信条。“那些穆斯林妇女还戴面罩呢,你们干嘛不去逮捕她们?”我可能会一边从水槽旁走开一边这么冲他大吼。而他则会奋起还击:“也许我会去买辆很大很大的车呢。”

但即使我是一名警察的妻子、我的丈夫也愿意为我担保,但要让那些警官们开口也不容易。很多警官还是会说不,而另一些警官则会先花上几个小时和我在外面闲逛、试探我,比如 J.R.。《查理周刊》大规模枪杀案件发生六天后,他向我述说了之前一周发生的事,当时他一脸阴沉地坐在餐厅的桌边,那双充满思辨的眼睛周围一片通红。

周四,也就是大规模枪杀案发生后的第二天,J.R. 的 Facebook 推送里满是对那些漫画家的支持。力挺被谋杀的《查理周刊》员工、标记着 #JeSuisCharlie 的信息、人们为言论自由发出的痛哭……那天又一名警察被另一名与查理枪击案有关的枪手杀害后,J.R. 滑动着网页,翻完了这些信息。随后他在 Facebook 上写道:没错,有几位漫画家死了,但别忘了,死去的还有警察。新近死去的这名警察是位城市女警,隶属法国执法部门第三分队。一般来说,他们甚至都不会配武器。

J.R.前一个晚上没怎么睡觉。而那天晚上,他也没睡多少时间。警方还未找到任何疑犯。

第二天,J.R. 所在的小队执行完一份搜查令回警局的路上,路过了一家犹太杂货店。15 分钟后,有人在这家杂货店挟持了人质。挟持人质者正是那名杀害了女警的枪手。J.R. 回到办公室时,警局的无线电还开着(是的,它现在总是开着的)。收音机里传来“射击、射击、射击”的通报时,他正好在给妻子打电话。那时他还穿着他的外套。由于出台了一项新的规定,不管防弹衣紧绷在身上有多难受,每位警察平时都得穿着防弹衣,所以现在每个人都穿着防弹衣。警官们跑向商店,形成了一条封锁线。另一个警察局的一名警官通过无线电传来消息称,刚刚警局来了一名男子,他说自己的妻子现在正躲在商店的地下室里的一台冰箱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人质和她在一起。他们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质,但是另一位当时在场的警察在无线电上说,他瞄了一眼商店里的情况,看见了一名身穿背心、手持枪支的非洲男子。他还看到了一辆婴儿车。所以那些人质里可能有一名婴儿。

J.R. 等待着干预部队的到来。出现这种严重的局面时,法国国家警察精英反恐特种武器和战术部队黑豹突击队(Recherche Assistance Intervention Dissuasion, RAID)就会出动。J.R. 在十字路口,坐在自己的车里。很快,他的车旁就经过了许多蜂拥而至的警车。他发了条短信给自己的妻子:“这是一场战争。”

与此同时,小镇外还有一个地方有人挟持了人质,这一事件正和《查理周刊》枪击事件的两名枪手有关。一名叫做克里斯托夫(Christophe)的机动宪兵也正在车里等候着。他跟在自己的部队后面,开了一整夜的车赶到了这里,但他并不负责直接追击 Saïd Kouachi和 Chérif Kouachi。他其实并非不想追击这两名枪手。此前,周三午饭时分(和其他部队一样,这里周三也是牛排日),克里斯托夫在一片混乱的宪兵队营房里看电视时看到了这起枪击事件。自那时起,他就开始在等待出击。机动宪兵队住在围场里,以便随时待命、随时出击,而这也是他当时的状态。队里每个人都拿到了一杆突击步枪,这是克里斯托弗当兵近 10 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枪支分发下来。不过他知道,在这场战斗中,打头阵的将会是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Groupe d’Intervention de la Gendarmerie Nationale, GIGN),那是宪兵队负责反恐及人质救援的特种部队。

即便是干预部队,他们肩上也都佩戴着老虎肩章执行干预任务,闯入嫌犯的住宅进行逮捕类的工作,正规宪兵有时一年也只能进行一次射击练习,每人只有 10 发子弹。而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一直都在进行射击练习。西奥作为原子核保护军(PSPG)的一员,有时会被送去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参加培训,那时他每周能打 500 发子弹。他已经有计划地练习了所有口径的枪,并且相较于克里斯托夫,他更喜欢装上诸如激光、照明等配件的冲锋枪,但即便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的训练强度还是有点大。他们以小组为单位进行战术行军练习时,是荷枪实弹的。当他们用实弹在战友间射击时,西奥觉得自己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克里斯托夫标准训练的一部分是要知道,即便巡警出于正当防卫可以对平民进行射击,但也不能过度射击 — — 否则他还是会被解雇。法国的政治理念和文化,都不支持做一个杀人警察的后盾,军校学员和军官都会受到警告。但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却不是这样的:教官在培训时会告诉学员,要在一个人身上打上 11 枪。“如果你只是打在了一个持枪人的腿上,”在一堂课上,西奥学到,“他会杀了你的。”

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是极特别的,由法国国家宪兵队 98155 名宪兵中的 380 人组成,而且要想进入它,需要经历一周时间马拉松式的考验,包括健康体检、心理压力测验,还有一些轻度的拷问。

现在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就在克里斯托夫旁的街上。他们在一个布满了装甲卡车的停车场集合,周围被当作了临时的布告栏,上面用胶带粘上了照片和线路图。他们穿着厚重结实的防弹背心。“你得在这儿等着,以防那些人出来,”一个领导指着一个线路图,对那些焦躁不安的士兵们说,他们中的一些人还穿着伪装配件 — — 当他们置身于灰色的都市建筑中的时候,这种伪装效果非常明显。他们很快就会戴上滑雪面具和压脖子的防弹面甲头盔。计划有许多注意事项。最终,一些宪兵通过附近的树林,步行前往指定位置。而有一些兵力守在屋顶上。还有一些人等在车里。“嗨,谁有钥匙?”有人通过头面部装备问道。

最后,当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的时候:开火。突突突突突,在巴黎周围两个不同的地点不停地开火。在城市另一端的杂货店,许多突袭人员集中在了大前门,分两列向里面射击,一左一右,手枪交火,每列最前面的人持着盾。其中之一 — — 左边的那个 — — 在他向右跑穿过火线去保护人质的时候,把他两名战友的子弹也装在了防弹背心的后面。这些都是军队里的传言。嫌犯阿麦迪·库利巴利(Amedy Coulibaly)也在开枪,击中了多名警员的腿。RAID 扔过去一个闪爆弹,库利巴利往外冲的时候,跌在了地上,立即就受到了攻击。即便他已经倒下,但两边的警员还是上前在他身上多开了几枪。

在 Kouachi 兄弟躲避的大楼里,围攻仅仅就用了 15 分钟就结束了。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的人围上来;Kouachi 兄弟在交火中向外跑;他们被击毙了 — — 每人被打了 30 多枪,大家都这么说。没有其他人在这儿被击毙,那 4 个人质在犹太人的杂货店已经被杀死了。

“我们的成就 — — 更重要是你们在战场上的成就 — — 毫无疑问将被当作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所领导的最佳行动之一而被铭记,”宪兵队的国家指挥官在夜幕降临时召集了大家,亲切地说道,“我对你们的表现感到非常骄傲。”

J.R. 在行动结束后,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在库利巴利被击毙前,已经离开了杂货店所在的区域;他的护送任务在其他军队来的时候,已经解除了 — — 从全国各地有 1500 名宪兵来到巴黎,还有更多的宪兵被派往了其他城市。对 J.R. 所在的小组来说,没有让他们去做群组管控很正常。但在车站里,事情也不尽然完全相同。士兵们经常把手枪别在屁股后面,穿着防弹衣,那里的人们可能注意到,他现在就要快速冲进车站刚被封锁的门,而他并不会知道,前台后面的军官正夹藏着一把很大的步枪。

那天晚上,在完成保卫 Kouachi 突击地四周的任务后,克里斯托夫去了巴黎的一家餐馆。当他和其他外地官兵进去的时候,用餐的顾客们停了下来,向他们鼓掌。在短暂的混乱结束后,克里斯托夫的军队回敬了掌声,为那些巴黎人、为彼此、为其他战友们鼓掌。为法国鼓掌。

可别理解错了:法国人民可不是爱国者。他们不会珍藏国旗,更不会展示或挥动国旗,任何情况下都很少唱国歌,即便是国家级的体育盛事也不唱,而且他们不会把警察视为英雄。这些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是真的,在恐怖袭击的余波后,报纸的文章告诉读者们:你们可以唱唱国歌,并不会很尴尬,同时也别对警察太过分。

克里斯托夫很快就感受到了一个变化。在《查理周刊》血案后的那个周二,民众找到他说,“我们很庆幸有你在。”“要小心,”人们说道。他们还说,“我们很害怕”。他们还给警察们送来了法棍面包。即便是克里斯托夫所在部队里最老的士兵也没受到过这种待遇。当人们喜欢你的时候,大家还是有点儿感动的,你得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享受这种感觉。

“是啊,但是这又能持续多久呢,”西奥要求他的同事和女朋友在他警戒期间,把 Je Suis Policier (我是警察)和 Je Suis Ahmed(我是艾哈迈德)作为 Twitter 和新闻采访的关键词。

这持续了一整个周末,至少当克里斯托夫和他的同事站在一个出版公司办公室前面的人行道上时看到,周日数百万市民聚集起来参加了一个团结大游行 — — 巴黎的每个出版机构都至少有两个士兵守卫。三分之一的在经过克里斯托夫的时候,对他说了声“谢谢”,或给了他一个亲吻、拥抱或者巧克力夹心面包、咖啡、一大盘配有新鲜罗勒和马苏里拉奶酪的意大利面。当晚,他回到了隐蔽的部队住处 — —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朋友来访,大家都认为警察是令人头疼的讨厌鬼 — — 他收到了太多吃的做礼物,都吃不下晚餐了。

“过一些日子,人们又会开始买电影票,没心没肺地过日子,”说这话的西奥并不爱他的工作,不过现在,他的工作也已经成为了他跟女友聊天时的唯一话题了。

就像大多数法国人一样,西奥以前并没有读过《查理周刊》。不过也同大部分法国人一样,他对这本杂志十分熟悉,而且对于里面的一些内容并不认同。每次他听说他们又在刊登默罕默德的漫画时他就想:“哇,这可真是敏感。”为此,他总是很担心法国驻外大使和在海外的公民。但他仍认为这一切是有价值的。你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做一些事,就像上床的时候得脱掉裤子。

J.R. 也不读《查理周刊》。他知道这是一份政治讽刺类的报纸,而且这方面他还算是一个粉丝,常看法国两档讽刺类的夜间节目。他对于《查理周刊》的选择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有些危险,不过法国民众对于这种限度的幽默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只是另外一些人(尤其是敏感的美国人)则会认为,这涉及到种族主义,不可原谅。法国人总是直言不讳,不会假装包容一切,也不会所有人都把政治正确和无意义的敏感奉为圣物。

在《查理周刊》袭击事件之后,他们甚至更为清楚地表达着自己的幽默。

一位知名记者在电台上坦率地宣称,法国的问题在于自己国家的穆斯林。《世界报》在一个头条标题上写道,郊区的年轻学生认为,圣丹尼斯就没有查理精神。(所谓法国的郊区都在城市边缘,聚居人群以贫苦的褐色和黑色人种为主,他们鲜少乘坐正规地铁,多搭乘火车和公交车。)报纸还派出了记者,找到了没有参加举国默哀的穆斯林儿童。其中一些儿童认为,那些对默罕默德不敬的漫画本身就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多次采访都发现,郊区的民众并没有像数百万参与游行的白种人那样团结一致。一位记者与法国最大历史最久的反种族主义组织 S.O.S. Racism 的女发言人坐在一起时,还询问她本人是不是犹太人。

这种张力一直存在着。法国人不太看重民族主义,但对于自己的共和国该是什么样,他们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可以不信教、绝对要讲法语,白皮肤挺好,不过也不是必须 — — 非白种人和信教的人只能融入到法国社会形而上的社会结构中。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着“他们自己不够努力,所以没能融合进来”的说法。或许人数居多的白种人现在感到的紧张感更为强烈了,不过对于种族之间关系并不友好这事,法国警察早已经是活生生的见证人了。

J.R. 会毫不犹豫地指出,他跟白人和非白人罪犯之间的交流完全不同。那天他在外执行任务,从杂货店解救出了人质。他们当时的任务是搜查一所房子,房东是一个男的,跟 J.R.一样是白人,有些年纪 — — 大部分 J.R. 碰到的白人罪犯多数都有些岁数。尽管在法国,警察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但白人罪犯往往都表现得比较体面,会尊重他们。他们会说感到十分抱歉,会用“您”“请”“谢谢”这样的措辞。在郊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最近,他们去追捕一个系列入室案件的嫌疑人 — — 一群非洲移民小孩,其中一个 15 岁的孩子称呼一位女警官为大妓女。在 J.R. 逮捕他时,孩子朝着他的脸就打了一拳,挑衅他想不想打一架。“你能怎么办呢?”J.R. 碰到类似的情况时,心里就会有这样的疑惑,“你不能打,你赢不了。你会失去所有。这就是和‘郊区’人打交道的基本状况。”他更希望自己要逮捕的罪犯也能莫名地温柔知礼,而不是因为要被抓就狗急跳墙。

他遇到的事比起别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吕克(Luc)是一位杰出的宪兵,年轻,身强力壮,一般在巴黎工作,在《查理周刊》袭击事件发生时,他刚好在度假,因此错过重大案件他完全不感到遗憾。他极其厌恶在郊区工作,非常不情愿被派去执行任务,他可能在圣丹尼斯的清真寺负责安保工作。他个人倒是从来没有在那儿被卷进去什么麻烦,但他的一些警察朋友曾在坐火车离开那里的营房时遭到过攻击。在那里有一个宪兵队岗哨,四周都是上面有铁丝网的石墙,岗哨的一边是一个住宅项目,另一边是个吉普赛营地。吕克认为,在忠诚于基督的吉普赛营地边上设立一个宪兵队岗哨,还在里面存放像手榴弹之类的敏感物资,简直是太疯狂了。谁都不想看到一群吉普赛人围着一大堆手榴弹的场景。

一次,在另一个郊区,吕克朝着一辆停着的车里的人走去 — — 他接近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暗。谁知道吕克的社会认知是怎么判断这位非白人司机看起来有些阴暗的呢?他发现这辆车的安全检查标签有点问题,吕克开始写罚单时,里面的司机打了通电话,没几分钟,另外 4 辆车开了过来,每辆车有 4 个人。“你们他妈在做什么?”他们从车里出来,质问吕克和他的搭档巡逻队队长,“你们居然要开罚单?为什么?要是你们想玩,那我们一定奉陪。我们车里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

巡逻队队长说:“没关系。”他们给那位司机写了张到局里进行是否通过安全检查的测试的单子。吕克极其愤怒,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威胁的速度和强度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法国警察真切地觉得自己是人民公仆,就算人们拒绝让他们执法,他们也没有能力去缓解形势。没有人会害怕法国警察,而且他们退缩的情况可并不罕见。根据法国警方的价值观,在上述情况下警察不能掏出武器 — — 那就几乎没有能掏武器的机会了好么?!。毕竟共和国建立和维持的 1/3 准则是:自由。局里的很多人都有被围观群众吓到的经历,嘘声和中指都是最基本的。所以当宪兵队开车穿过郊区时,他们会把窗户摇起来,因为有时候人们会朝他们丢石头。石头一丢,就会在车顶上大声反弹。

总的来说,吕克认为这些社区简直都太无法无天了。(不过有一次,他部队里的一位同事曾接近过一群郊区人,他们正站着听音乐,都是那种看到就会避而远之的人。同事问他们最近的医生在哪里,他们居然帮上了。)J.R. 也是如此,当他听说有白人要去巴尔贝斯(巴黎的一个“坏”街区)时 — — 这几乎不会发生,一个白人去那里做什么? — — 他会告诫他们把身上的首饰都取下来,不要跟任何人说话。

前宪兵优素福(Youcef)认为,很多宪兵都是种族主义者。并非所有的都是,但有很多。即使在现任宪兵面前,他也敢大胆地表达这个观点。对他来说,做到这点需要的勇气相当于念出苹果派的配料。其原因在于他是非常正宗的法国人,而法国人可以对此表现得非常无动于衷。另一个原因在于种族主义无处不在,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特别是和警察一点关系也没有。优素福有着部分阿尔及利亚血统,也正是这部分血统让他有了现在的名字。他担任了十年宪兵,但从一开始他的名字就给他带来了麻烦。(我也与另外两个法国少数族裔警察进行了交谈,但他们都不愿意公开但发表评论。)

想一想优素福从宪兵学校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吧。宪兵队里每一个新成员都会配有一位更年长且经验更丰富的“教父”。当优素福第一次看到他的“教父”时,“教父”正在撅嘴,看起来非常不高兴并且怒气冲冲。于是优素福问他的上司是否有什么问题,这位局长说,他是一位种族主义者。他还解释道:“当我们拿到你的名字时,就在期待一个看起来像阿拉伯人的人。

但是优素福是白皮肤。尽管从文化上他是一位穆斯林(出于对虔诚祖先的尊重不吃猪肉),但他并没有身体力行这一点。几年后当他换工作时,他不得不再次经历同样的情况。新的单位意味着新的教父。不过,这位新教父一看到优素福并没有太在意他的家庭出身,新教父抱住他说道:“我听到你名字的时候就想,什么?我有一个阿拉伯伙计?”

优素福并没有因为这些事件而感到格外困扰。从小时候起,在法国生活的他就一直遇到这种情况。因为他的名字,他的很多任女友都和他分了手。

只有一次例外。当时优素福所在队的任务是守卫巴黎的美国大使馆,大使馆为每个人(包括他在内)准备的晚餐食物都是猪肉(也许他们只是忘了,但是妈的,他们之所以会忘,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在宪兵队他个人还没有遭遇其他方面的歧视(在许多其他工作中他曾经被歧视过)。但是亲眼见过这些宪兵侵犯平民,这让他发狂。然而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同事让一辆载着一位褐色人种的奔驰车靠边停车,然后说:“他显然是一个商人,或者,他的奔驰可能不是自己挣来的,所以我给了他一张罚单。” 优素福知道,如果是一个白人在开奔驰,同事会认为他有一份工作,或者这车是他的父母买给他的。

(我的丈夫读了这篇文章,我问他,在法国人看来,我是不是让这些法国警察看起来像种族主义者,他说:不见得。我觉得他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了解法国文化是多么不同 — — 甚至反种族歧视组织 SOS Racisme 也在强烈地捍卫《查理周刊》,而在美国记者看来,《查理周刊》刊登的内容根本不带有种族歧视。不过我也清楚,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按照优素福的估计,始于 2015 年 1 月 7 日的事件不会改变警察和穆斯林、以及非正统白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糟糕透了。在拦车、身份证检查和搜查方面,非白人感觉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这也是人权观察组织(Human Rights Watch)之前对法国警方的一项正式指控。根据一个反独裁组织发布的报告,2000 年至 2014 年之间,法国警方共杀害了 127 人。然而,在法国拥有公民种族或宗教地位的信息是非法的 — — 法国平等格言(Egalité) — — 该报告扩大了“杀害”这个词的范围,不仅包括枪杀,也包括犯罪嫌疑人因逃跑或为了躲开警方而遭受的事故。大部分遇害者的名字听起来完全不像白人。同时,警察依然遵循着这样的指导原则:如果犯罪嫌疑人叫阿卜杜拉或类似的名字,你不能在找他时拦下白人。优素福并不认为这种种族主义完全是警察的错。他也不喜欢少数民族社区有很多犯罪活动。他认为,不巧的是,一件坏事发生后,最后发现总是摩洛哥人或者阿尔及利亚人做的。

一体化对国家稳定和安全至关重要 — — 法国博爱格言(FRATERNITÉ)。但是,优素福认为,法国将永远无法实现这一点。政府已经拆除了郊区的一些大规模项目,到处建一些规模较小且用意精明的项目,但是这几栋公寓能用来反对有极端思想的伊斯兰阿訇,并让这个群体融入到更大的法国社会中吗?毕竟极端思想已经深深扎根于这个文化上被隔绝的群体中了。换句话说,难道在监狱里去劝告那些更加被孤立的人吗?优素福认为,他的阿尔及利亚同胞们可能很容易被宗教狂热吸引,更不用说能过无法无天的生活、还容易捞钱了。反种族主义歧视组织(SOS Racisme)和国际劳工办公室公布的研究显示,在一个他们几乎不怎么信任的共和国里,穆斯林、犹太人和移民被明确地否认拥有就业和住房方面的机会。

J.R. 对此半信半疑。也许他们获得的机会确实更少,但如果他们想去工作,他们一定能做到。我们了解到的就有这样的例子 — — 而且还有来自郊区的人找到了工作。

吕克认为,郊区的失业率(某些地区达到了 40%)让那里的一切都变得十分糟糕。但老实说,目前经济对每个人来说都糟透了,他并没有感觉到大多数移民,甚至是第二代和第三代移民有融入法国社会的愿望。

优素福曾到另一座城市作为当地警署的增补力量,有一次的任务是逮捕一名被指控侵犯一名女子的嫌疑人。正是这项任务让优素福明白,是时候离开他的工作了。当时,优素福所在的警队到达了(黑人居住的)街区,似乎整个街区的居民都出来围住了他们。其中一个平民去抢优素福的枪,在混乱中优素福的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最后因为疝气,他不得不在医院接受手术,而这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就在这时候他想:“我受够了。”电视中有关恐怖袭击中警察死亡的新闻,则更加让他觉得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这个工作,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看着我死去。

现在优素福最关心的是穆斯林和法国平民之间的关系。1 月 8 日,优素福和父亲一起去喝咖啡,他父亲的长相看上去更明显是阿尔及利亚人。当他们走进去时,咖啡店的老板大声抱怨道,“噢,又是阿拉伯人。”

优素福淡定地接受了。这里不是美国,如果一个非洲裔美国人走进一家星巴克,咖啡师喊道“啊,黑人”,那么一定会引起媒体的愤怒和名人的抵制。但他的父亲很沮丧。这些人总是认为他们所有穆斯林都是一类人,他们不能区分出身和宗教,也不能区分极端主义和宗教,更不能区分穆斯林中的极端分子和所有恐怖分子。在欧洲显然大多数(98%)的恐怖攻击是由分离主义分子或民族主义分子发动的,这些人不是穆斯林,有时候甚至是反穆斯林的。

2012 年,法国仇视伊斯兰教的事件以及其他种族主义事件比前一年增加了 20% 以上。而且那还是 2013 年之前的情况。2013 年,离开法国成为叙利亚叛乱分子或圣战分子的人数越来越多,法国政府和媒体为此感到十分恐慌。即使更早之前,尼古拉•萨科齐(Nicolas Sarkozy)也声称会用一个大水龙带清理掉贫民窟里的败类,那时他还没当选总统,而是当时的内政部长。

优素福认为,这些郊区里并不是只有坏人。但是当像店老板这样的家伙说出了这样的话 — — 那里的每个人心中都会燃起愤怒之火。

阿尔及利亚族的 Kouachi 兄弟在郊区长大,他们是孤儿。在他们死后,以前社会工作者收留他们的寄宿学校中的一位同学在接受采访时回忆,即使在年轻的时候,他们也非常讨厌白人。

在全国统一游行后,一个有一半喀麦隆血统的法国喜剧演员在 Facebook 上发文称,他觉得《查理周刊》和劫持人质者 Amedy Coulibaly 之间有一定联系。

然后他被捕了。

接下来的几天,又有 50 多个人被捕,同样都被指控为散布仇恨言论。一名学生因涉嫌在Facebook 上冒充圣战主义者被捕。如果是在一年前,指控这名学生会艰难得多。但在2014 年底,法国通过了一系列新的法律,规定在互联网上搜索有关某些“恐怖分子”的内容,以及发表同情恐怖分子的言论,都被视为违法行为。1 月 21 日,“《查理周刊》大屠杀”两个星期后,法国总理曼纽尔•瓦尔斯(Manuel Valls)宣布了一项提案,建议设立数千个新的军事情报职位,以监视成千上万的公民。一个星期后,一名八岁的男孩被警方询问,据称他表示与 Kouachi 兄弟“团结一致”。一个醉汉被判处 4 年监禁,因为他对一些警察说,希望接下来被杀死的就是他们。

许多法国记者坚持,在恐慌时,不需要通过爱国者法案 — — 但也有一些人认为,爱国者法案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另一个容易被承认的事实是,法国没有人知道爱国者法案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者到底是一项什么样的法律。

在 J.R. 保卫的车站,被加强的保安措施没有减弱的迹象。他和同事们接到通知,允许他们带枪回家。这种情况前所未有过,不过他不想这么提心吊胆、不想这样生活。然而,他没有选择,只能在工作时带枪并穿上防弹背心。他预计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情况将不会改变。他想知道,哪位负责人将中止这些协议?

袭击发生一周后,警方在邻国比利时开枪杀死了两名恐怖分子嫌疑人。两周后,法国南部一位市长宣布,市政警察将开始第一次携带枪支。城里四处贴着海报,上面印有一只大手枪,并有“现在市政警察有了一位新朋友”的标语。 底部还加上了特别说明:“一周 7 天、每天 24 小时随时武装”。就在同一周,三名警员在保卫尼斯(Nice)附近的一个犹太社区中心时被刺伤。11 天后,22 岁的枪手袭击了一座犹太教堂以及哥本哈根的一个自由言论研讨会,导致了两人遇难。

在西奥工作的警局,如今每个人不管去哪儿都带着枪。他们带着枪去吃午饭、去健身房、去浴室。官方的电子邮件传言,法国情报局收集到的信息表明,警察很可能是下一次攻击的目标。消息传出后,一些警员也开始带着枪回家了。西奥也是其中之一。他没有私人手枪,虽然他早就想要一只,但即使是警察,他也只能在等候名单上排队,并且至少等一年才能获得许可。

这并不是说他正变得疯狂。在警察和记者被杀害后的两个周末,他和两个宪兵朋友出去喝酒,他没有带着枪去酒吧。接受这个故事的采访时,他也不担心他可能会惹上麻烦。在法国,从 1881 年起法律就规定,除开特殊情况,试图追查记者的匿名消息来源都是非法的。他有信心这一点不会改变,国家危机也不会改变这点。

赋予《查理周刊》内容特征的国家态度似乎也并没有被改变。

西奥和他的朋友在酒吧用肩膀相互推挤着坐在我的对桌。他们热烈地谈论着《木偶新闻(Les Guignols de l’info)》。这是周日的一档夜间讽刺节目,十分受欢迎 — — 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查理周刊》。先知穆罕默德在那里也有出场戏份,化身成了一个木偶。袭击发生后的一个短剧中,穆罕默德在一团云上和耶稣以及基督教上帝一起休息,并用儿歌的旋律嘲笑他们:“你不穿内裤”。上杂志封面的也是这个形象,跳的是一小段呆板的舞蹈。

我们喝酒时,两名山地团(Chasseurs Alpins)的士兵经过窗口。(山地团:高山猎人,法国陆军的山地步兵军团。)为了特别行动,他们穿着能让他们在雪地里隐形的白色制服。身穿迷彩的他们与这个城市显得不协调,不过通过他们独特的贝雷帽仍然容易辨认出来。两名士兵在巡逻 — — 他们可能感到十分无聊,因为他们忍不住偷看了舒适的壁龛,它与天花板相连,上面都是酒瓶架,这也是我们坐的地方。由于国防部所谓的“史无前例的国内行动”,一万士兵被派往法国各地。在巴黎,总有士兵带着枪支和弹药在重要地标处巡逻,现在他们的弹夹也都装满了子弹。

酒吧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三位宪兵立刻紧张起来,准备从自己的椅子上跳出去。“枪声”似乎就在他们附近,但其实只是一个香槟瓶塞而已。酒吧老板带来了一整盘免费赠送的酒,这在几位警察的职业生涯中是第一次发生。他们吃着点的熟食 — — 许多腌制火腿和意大利腊肠。这时,西奥左边的那位意识到,刚刚听起来像枪声的软木塞把他们惊到这事儿可以成为一个笑话。“还好啦,”他笑着说。他的另外两个同事都快笑出来了。“如果真是恐怖分子,我们扔猪肉就行了。”

翻译:好奇心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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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story was written by Mac McClelland, edited by Michael Benoist, fact-checked by Julia Greenberg, and copy-edited by Lawrence Levi. Illustrations by Devin Washbu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