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華雜記
因學校的一堂課，在萬華當地待了幾個日夜…
時間
大概是天氣燥熱的影響，漫無目的地在框框中無限循環，時間被拉的好長好慢，但即使這樣，我想，還是沒有慢到跟上那裏的時間，或許說他們身處在我這個觀光客觸及不到的時空，遊戲機台依舊跟兩年前第一次來看到的時候一樣，阿伯繼續操控著俄羅斯方塊的掉落，地攤上的物品已不被本身年齡束縛，他們就像有無數個明天，肆意揮霍著光陰。
我有一個從國中戴到大學的手錶，當初在新竹火車站附近路邊攤買的雜牌手錶，雖然那時攤位老闆還給了我保固卡，但路邊攤總是漂泊不定，某天經過發現，他早就很久沒有出現了，不過幸好，手錶雖是雜牌但也耐用，一路修修補補也撐過好幾年，當兩年前得到好幾個師傅都跟我說不如買個新的划算的回覆，心裡想著，還是來到這一天了，終日數算著時間的它最後也走到生命的盡頭，同時意識到必須找到下一個替代品，我從網上列出的雙北的鐘錶店一個個去找，但可能，我的手已經習慣長年下來所負荷的重量和形狀，我也是個念舊的人，不是在每一個看到的新手錶上挑出一些毛病，就是不合眼緣，總是下意識去尋找類似原本手錶的樣式，經歷無數次的耗時耗力，帶著半放棄的心態找到龍山寺附近，記得那天也是跟最近來龍山寺一樣悶熱，問完google map告訴我的所有鐘錶店後，像個狼狽又焦躁的鬼遊走在騎樓之間，可能就像納尼亞的魔衣櫥，在渴望到達極點的時候它才會顯現，那家不起眼的鐘錶行就這麼出現在我經過的路上，推開門伴隨著混合怪味的冷氣和古早柑仔店的燈光，我竟找到同樣牌子相似型號的手錶，我的時間也因此又可以完好的接續上來，這幾次再度造訪龍山寺一帶，嘗試再去一次事隔兩年的鐘錶店，但那時沒有注意店家名字，它也沒有出現在google地圖上，一時之間竟也找不到，推測應該在老松國小附近吧？大概，或許要再過個七八年等我的時間又停掉時，回來龍山寺這裡才找的到。
貓
神隱少女裡，在異地迷失心智的人會被變成只剩下原始欲望的豬，那在萬華迷失的人，會被變成什麼呢？這次走在街上，眼睛瞥過的一目讓我久久不能忘，一條停滿了整排摩托車的窄小巷子裡，其中一台摩托車上，貌似坐著一位女性，幽暗的光線只讓我看得到她的雙眼，還沒看清楚裡面含有怎樣的情緒，我便下意識匆匆移開視線，事後回想起來，那雙眼就像萬華裡的貓咪一樣，雖在暗處，卻清澈透著光，在萬華，走著走著總是猝不及防跟一雙眼對視上又很快錯開，牠們靈巧地穿梭在萬華的巷弄間，就像這個地方的守護靈，幕天席地，在這裡哪兒都是自己的家，萬華的貓真的好多，牠們從何而來？牠們時不時透露出來的人性從何而來？是在這裡死去的人們投胎轉世來的嗎？這裡街上的人們互相熟捻，好像一旦和這裡產生牽掛，就再也出不去了。
門
白天的萬華和晚上的萬華就像兩個世界，如果把一些白天的”居民”移到晚上就會格格不入，但偶爾，這兩種世界的氣味又會完好的融合在一起，白天跟一位濃妝豔抹的阿姨擦身而過，混雜著疲憊且已經稍微走味的香水味，跟剛剛睡眼惺忪走路上學的小弟弟，又或者是提著早餐有嚴重黑眼圈的年輕人，他們的氣味對我來說如此相像，他們身上的特質都來自於萬華，也因為他們每一個人才完整出如此奇異的地方，萬華的門在哪裡，或許就在白天的外出旅遊的小家庭、外國背包客、uber eat、走很慢的老人、公車、排一堆年輕人的早午餐店、冰淇淋店、焦痕、眼神迷濛的小學生、地上嘔吐物、傳統肉鬆、五金行、煮飯香、蛇肉店、牙醫、消毒水味、晚上的夜市攤、龜苓膏、炭烤魷魚、燈籠、黏膩、億萬里、黑西裝阿伯、波浪頭阿姨、紙箱、野貓。
2022.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