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留住香港情懷 MARCEL HEIJNEN

Text by Ivan Wong
Photo Crystal Lee (portrait)
Photo courtesy of Marcel Heijnen

手機時代，攝影泛濫，Everyone is a photographer！任誰沒試過舉起手機瞄準突然映入眼簾的大小花貓，放上社交網娛人娛己分享又分享。那有何理由還要以攝影師這神聖身份刻意對著大街小巷高竇貓兒按下快門？「我拍的不完全是關於貓，而是希望把某部份香港的紀錄下來。」荷蘭人Marcel Heijnen無心插柳，無聊把隨拍貓照擺上Instagram。然後很多人喜歡，然後愈擺愈多，然後又更多更多人喜歡，然後不如集結出版成書……然後今天又出第二本，然後就接受我們訪問。

「我拍舖頭貓，最初只因為人在旅途，很掛念自己家中那隻，便在街上拿別人的作慰藉。」

Marcel Heijnen家鄉在荷蘭南部的Eindhoven，1992遠走亞洲發展其設計事業，先在新加坡住了三年，在香港又住了三年，然後又回到新加坡定居，其間亦常往來香港。兩年前，離家的少小終想到「老大回」這三個字，打算先飛來香港多呆一段時間多玩一會，便直奔老家。

快門下人貓共融的可能

「香港一直在我心中佔據很重要的位置。那是從新加坡回到這裡首個星期的某天，還沒有甚麼確切的計劃，我寄居在西營盤，便漫無目的地在那一帶蹓躂，見到一隻坐在店舖內櫃台位置的貓，便拍下牠，放上facebook，人們看到這些隨拍貓後，說我應該出一本貓的攝影集。一言驚醒，那真是個好提議。我還以為，市面上應該已有很多這樣的影集吧 — — 那麼特別的一個意念，現在好像甚麼以香港東西為主題的影集都有嘛：的士、大廈、花卉……我亦覺得，這（舖頭貓）也是個很能代表香港的主題。」

Marcel的《香港舖頭貓》往年十二月面世，第一版迅速售清，現已印到第三版。貓，給近年低迷的出版界來個小陽春，而他，也彷彿成了店舖貓兒的代言人。

「慶幸我因這系列作品，在網上擁有一定的知名度，人們會告訴我一切關於貓的事情，亦有很多人說謝感我能讓他們認識到，原來香港有這樣獨特的美好東西 — — 也好讓他們去為店舖貓爭取應有的權益…所以他們進行網上請願，取得數萬個簽名支持。」觀塘藥房貓店長「波子」被指涉嫌抓傷一名五歲男童，遭漁護署「拘捕」，近七萬網民聯署支援，釋放「波子」。

「我很想知道這事情的真相，貓是不會無故抓傷人的，通常都是先被人挑釁激怒才會還以顏色…在這裡我會站在貓的那一邊。」

人貓共融，貴乎尊重，千百年如是，毋庸說甚麼特別的相處之道；以貓治鼠，也是傳統的民間智慧，最近有議員提倡放寬讓街市商戶養貓，給貓兒名正言順在街市中執勤。

「我在街市見到的，都是晚上才溜進去進找食物的流浪貓，並非商戶所養，跟店舖貓相比，牠們都較為害羞，喜歡躲藏起來，你說讓街市商戶養貓，乾貨戶就當然可以，但肉檔與魚檔就要認真研究怎樣去實行了。」

貓是香港城市風景

Marcel與貓，加上一部攝影機，出版概念繼續狐步向前，第二擊是剛出版的《香港街市貓》，往後再三出擊的是轉投「汪星人」懷抱的《香港車房狗》。

「我不認那只是關於貓與狗，我是透過鏡頭去紀錄香港，貓與狗（作主體）可讓作品更具玩味及動感，亦當然能讓更多人認識到我的作品，走進主流，備受很多愛貓人的關注…但我想，有那麼多人對這系列作品有回響，主要原因是作品中紀錄了那漸次失落的老香港 — — 我盡量嘗試去挑…在大部份作品中的店舖…你看著它時，大概都分不清那是2016或是2017年拍的，甚至你可說這可能是在1960年代拍的，因你在作品中不會看到那些以品牌形象建造的東西…假如我把它轉成黑白照片，那便真可像五十年前的作品了。」

旁觀者清，有時局外人最能看清局內的情況，荷蘭人二十多年來游走於新加坡、香港兩地，鏡頭以外腦海之中其實紀錄得更多。

「我並不是說那個老香港消失得很急速，也很驚訝西營盤還能保留那麼多的舊式（海味）貿易運作，但有些我年多前拍過照片的店舖，甚至整幢大廈，始終逃不過『被消失』的命運，那也意味著，從前那五層高的唐樓原址，將可能插進另一座六十層的摩天建築，將來的那地舖也會是另一家美食超市或是高級畫廊，貓，不會再有立錐之地 — — 有時我會想，貓，便正是一個象徵：有貓的店舖都是些舊式經營的店舖，很可能會在五或十年之後便被（現代化的經營模式）淘汰，或許可以搬去另一個地方繼續經營，但那可能是個更『潔淨』的環境，不再容許貓的存在。」

又不是說「香港」這獨特身份也會隨之消失，不用怕，只要信：

「雖然，在旺角或九龍一帶會見到很多新建成的摩天高樓，新界新市鎮也有不少大型商場，但你看上海街、灣仔、油麻地或西營盤，仍有很多地方是跟從前一樣的。香港的確變得更國際化，好些地方被仕紳化、變得更時尚，但香港這身份仍健在，這種身份不會因為一些新式建設而被淹沒的 — — 香港本身就像一個很濃厚的醬汁。」

今天這濃味醬汁有多少是由味精組成的呢？在這裡追究「真味」，反可能令大家感到不是味兒！

逝去香港情懷如何留得住

還是回到易入俗眼的攝影與貓。

「我鮮少去看別的攝影大師的作品，反而常去的是藝術或繪畫展覽。從攝影風格上說，我很著意去創造一些前人未嘗試過的新風格，我很著迷於視覺上的質感，在我拍攝前作《Residue》時，其實我已找到自己在創作上獨特之處：那是介乎一種攝影與繪畫的呈現手法，捕捉的是亞洲城市高速發展下的某種狀態，我又把影響著我的佛教及冥想元素滲進去 — — 這些種種元素混合起來便得出《Residue》那系列作品。質感，仍是我最重要的創作取向。貓，突然闖進了我的創作生涯，我十分樂意暫且與牠們玩一把，與更廣泛的大眾層面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