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森堡打工度假(8) 當Yes man遇到貴人們
大學時期曾經看過金凱瑞主演的一部電影《沒問題先生》，講述一個總是拒絕任何機會與邀約的上班族因緣際會參加了一個激勵大家「只說是，不說不」的「YES」講座，從此有了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的故事。我已經忘了細節了，但我之所以可以從無到有得到這麼多貴人和寶貴的經驗，回想起來很多時候都是一念之間選擇「YES」的結果。有機會到盧森堡打工度假一年願不願意冒險時我說YES，在青旅時遇到的朋友Diego問我要不要寫medium我說YES，台灣人Ellie問我要不要嘗試教中文時我說YES，素未謀面的旅台盧森堡人Christophe問我要不要一起喝酒的時候我說YES，亞洲超市的詹先生問我要不要去游泳的時候我說YES，初次見面的羅馬尼亞人叫我去學探戈我也說YES……
我總是想，為什麼不呢？初來乍到，孑然一身，唯一擁有的就是每天的二十四小時。每一個機會我都不放過，因此他們常說我很open，很好相處，而且短短的時間就做了很多事。他們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樣子，因此投資在我身上，就好像是為過去的自己加油一樣，想看到我展現更多可能性。他們成為了我的貴人，這些投資不但幫助我找到工作，還開拓了我的視野，擴展了我的人脈，讓我得以去嘗試很多自己想不到可以做，也不知道該怎麼做的事情。
早在出發之前聯繫上的Stevian，是我媽媽教會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她是香港人，在盧森堡的中資銀行工作，是我還在台灣時的第一個當地諮詢對象，幫助我掌握盧森堡的基本情況，還建議我修改履歷成盧森堡人比較喜歡的樣子。也多虧了她的轉介，我才成功租到現在這個房間安頓下來。認識Stevian是我能夠成為現在這樣的關鍵一步，現在每當有人問我盧森堡打工度假相關的詳情時，我都會想起她對我的幫助。
Raul，我這間房間的前房客，智利帥哥，喜歡半裸在廚房做菜，或是半裸做任何事。在我還陷在剛抵達沒朋友沒目標沒食慾的焦慮狀態時，他和我分享了一頓晚餐，再邀我去參加他的Farewell party。那晚我們玩到四點才回家，他買了四瓶啤酒，塞兩瓶給我，剩下兩瓶放在那時還屬於他，兩天後將屬於我的冰箱格子。最後他一瓶也沒帶走，還「忘了帶」兩盒煮好包裝好的義大利麵。雖然我不是因為窮才不吃東西，但我還是充滿感激地享用了。
Ling Hui學姊，唯一比我早來的打工度假者，過去在法國職場浮沉，來到盧森堡尋找新的機會。學姊和我分享非常多接地氣的訊息，沒事就丟她看到的職缺給我，還有介紹許多當地進修的管道，也曾幫我修改過履歷。我們秉持著一天一拒信的原則，在求職之路上摸著荷包披荊斬棘。
Dora與Stefano夫婦是我在此見過最好的人生勝利組。羅馬尼亞的溫柔搭配義大利的陽光，住在當地最大的綠意盎然的公園旁邊，環繞著三個擁有天使般純淨眼眸的可愛小怪獸，使我一瞬間認清當地地名Hollerich的正確唸法。他們是我最初的幾個朋友之一，歡迎我隨時能去他們家彈琴，而我也成功得到了每周教他們小孩中文的工作，還經Stefano介紹而能聯繫幾個中資銀行的高管，分別和中國工商銀行和中國銀行的前輩吃了一頓午餐，得到很多有用的建議與方向。在乍暖還寒的春天，我還從Dora那裏得到了四件Stefano年輕時的外套，我穿起來剛好合身，每件都是上好的質料，這對既沒品味又沒錢的我簡直是一生一遇的機緣。
Christophe是旅居台灣的盧森堡人，說得一口好中文，連打字都是正體中文，非常非常親切。正好在他在盧森堡探親的時候有緣遇見，與他的幾位金融業大佬朋友一起喝酒聊天到深夜。他二話不說就用個人名義替我在LinkedIn上打廣告，也讓我真的因此收到來自Carne Group的面試邀請，最後這個面試邀請就成了我現在的工作。而我也發現他正在經營一個面向外國人的旅遊諮詢服務 — — 玩台灣Wan Taiwan Travel，要將台灣各地的美推薦給全世界知道。這麼有意義的事，我推薦所有看到我的文章的朋友們都去逛逛，未來有外國朋友有意考慮台灣去旅遊的話能夠推薦給他們，享受他們提供的深度旅遊服務。
Benedict和Elisabeth是我住處旁邊印度餐廳Appayan的老闆與老闆娘。雖然我一開始向他們應徵的服務生工作最後由於法規限制的工作時數因此並沒有成功，但他們事事都希望照法律走，尊重當地法規的精神對比於一些當地的其他餐廳，讓我覺得非常感佩。老闆夫婦對我非常友善，總是說我感覺像他們的大兒子，歡迎我隨時去拜訪。現在我開始替他們處理一些網路世代的行銷，每周能去享用一頓美味的印度大餐，感覺就像在很近的地方也有了家人。
第一次遇到詹先生是在車站附近的中國超市，在結帳時看店員是華人臉孔就聊了幾句，殊不知遇到傳說中土生土長的台裔盧森堡人，他的父母和妻子都是台灣人，台語講得比我還要好！作為盧森堡人，他不但通盧森堡語德語法語英語，在當地有深耕五十年的人脈，也通曉盧森堡所有好玩的去處；作為在異鄉孤單寂寞總是被認成中國人的台灣人，詹先生對我也非常熱情，讓我好像開了外掛一樣得以造訪許多自己根本不會想到要去的地方。
這些人都是我的貴人，許多在盧森堡的故事也是圍繞著他們展開。
住在歐洲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只要天氣好，就總是會有人想要BBQ，而BBQ通常都吃不完，這時就是革命青年順理成章飽餐一頓的好機會。
復活節時我應貴人Stevian之邀，到她家參與烤肉盛會。當我快抵達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有一家人院子裡有個小木屋，心裡覺得住在這裡感覺真是可愛，想不到就是Stevian的家。從她家的院子裡望出去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點綴著此起彼落的蒲公英與小黃花，她說夏天的時候會有牛群從草原的另一頭過來，還可以從果樹叢採果子來吃，完全就是一幅田園生活的景象。
我來的時候Stevian正為了食材忙得不可開交，於是我拿著所有能生火的東西到院子裡。這裡的火種和火柴都長得和台灣很不一樣，火種長得很像森永牛奶糖，火柴則是每支都比手指還要粗，劃下去的瞬間好像在點仙女棒，幸好還難不倒有多年雙溪烤肉經驗的我。火點起來之後，根據台灣人的習性，我四處找適合搧風的東西，最後是拿裝雞蛋的紙盒在那邊努力搧。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人來了，有一個白人爸爸仔細端詳我的動作，然後問我：「你很會烤肉嗎？」
我：「欸沒有，我只是以前烤過，沒有很會。」
他：「那我來好了，我只是怕不小心班門弄斧。」
事實證明班門弄斧的人是我。這位爸爸是美國人，從小在後院烤肉到大的民族。在他的撥弄之下，香腸、牛排、肋排在晴空萬里的艷陽下閃耀著光芒，屋內的廚房也不斷端出豆子沙拉、馬鈴薯沙拉、巧克力餅乾拼盤和堤拉米蘇蛋糕，一場春日的盛宴在眾人的圍繞下開始了。
很快有人發現，在場的人們幾乎都來自不同國度，於是開始輪流自我介紹，而我首當其衝。我來自台灣，那是在中國旁邊的一個小島，以科技產業聞名，也是一個對觀光客很友善的地方。我們有美味的食物、便利的交通和很好的價錢，同時我們也以我們的治安為榮。雖然和中國使用同樣的語言，長得也很像，但我實在覺得我們是不同國家，因此希望大家稱我為台灣人。此言一落博得滿堂彩，有人說：「這樣說就對了！」還有一個來台灣旅遊過的亞美尼亞人當場表示她對台灣的愛，之後想去台灣找工作。雖然我不是很激進的人，但看到台灣的魅力確實吸引到了這麼多的國際友人，心裡還是很開心。
下一個輪到肯亞人Sammi。他是一個AI工程師，現在旅居比利時魯汶，但當大家要他講一下自己的國家的時候，他一下陷入不知道要介紹什麼好的窘境。我小時候有去過肯亞，覺得十分親近，知道肯亞除了擅長長跑之外，行動支付發展也是世界頂尖，成功幫Sammi把話頭接回來。在我們之中還有亞美尼亞畫家、土耳其心理醫生、摩洛哥IT、蒙古銀行家、韓國藥師……亞美尼亞人和蒙古人可以用俄語溝通，我和摩洛哥人則是互相覺得對方的語言難到不可理喻。杯盤狼藉之後，美國人彈起他帶來的吉他，音樂成為了我們真正共通的語言。
在一個國際化的場合就是會有許多有趣的碰撞，而就如這裡的人常說的，在盧森堡遇到的人幾乎都是外來者，因此大家都十分開放和友善。這是我來之前所沒有想過，來之後才有深刻體會的事情之一
亞洲超市的詹先生，一開始我以為是中國人店員，熟了以後才發現原來是台灣人店長。他帶我去見識的第一個私房景點是一個水療館。他本來是說要帶我去「游泳」，我說好哇，那我要先去買泳褲蛙鏡泳帽，結果他說「不用」。水療館的外觀是一個巨大的灰色幽浮，伸出幾條長長的走道連接地面與出入口，走進去之後可以透過透明的玻璃看到裡面的游泳池，裡面的人都有好好穿著全套泳裝，我立刻開始研究櫃台後面賣的蛙鏡泳褲到底多少錢，結果詹先生還是說「不用」。
他塞給我一條浴巾和黑色手環，長得和冰島藍湖的入場手環一模一樣，我知道這是用來進出閘門和鎖置物櫃用的。進了第一道閘門之後右手邊就是更衣處，但詹先生逕自往前走，又通過了第二道閘門。原來我剛才看到的那個區域是一般的游泳池（學姊也來過這個游泳池），但這第二道閘門之後才是當地人才懂的，天體混浴SPA！
幸好我過去曾在日本體驗過裸湯，已經打破了男人之間的隔閡了（或說內心有一部分成長了/永遠死去了），而且雖然是男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次還有爸爸帶小女兒一起泡的，所以這次我並沒有什麼扭捏。我們特地挑了早上的時間來，整個水療館人都不多，所有設施都有空位，讓我們可以想泡什麼就泡什麼，據說下午開始就會像遊樂園一樣吵雜又需要排隊。
除了一般的SPA池以外、這裡還有露天的游泳池、每個人獨享一個泡腳盆的泡腳區、供人睡覺發懶的躺椅區、西方人最愛的曬太陽區、還有各種溫度與特色的桑拿室。只是由於全部都是天體版本，一開始還是會有不知道該把目光往哪裡擺的窘境，常常轉個頭就嚇一跳。不過這裡的所有人不分男女都非常習以為常，好像在他們眼中所有人都衣冠楚楚一樣，完全沒有什麼好特別注意的，因此我也表現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把文化衝擊隱藏在表面之下。在一個桑拿室裡面汗如雨下的時候，一個女人自顧自走進來背靠著牆坐下，詹先生問我：「第一次看到外國女人吼？」我抿著嘴想了想，還真的是。
在洗桑拿的時候很適合一邊抵抗燠熱的環境一邊放空，每每讓我回想起戴著鋼盔坐在童軍椅上汗流浹背的日子，幸好在這邊只要覺得熱得差不多了就可以離開，到外面沖涼洗掉身上的髒汙，感受新生皮膚的緊緻感。我們就這樣來來回回，遊走在SPA、桑拿、泳池之間，享受了一整個上午。
由於詹先生之後還計畫帶我去其他地方玩，出於感謝，我請他到Appayan來吃我吃過最好吃的印度傳統料理（詹先生雖然有五十年的盧森堡經驗但剛好沒吃過這家），到門口的時候我還先進去和Benedict和老闆娘打招呼。殊不知詹先生和Benedict一見如故，原來他們根本認識二十年了！這家印度餐廳的其中一些食材就是和詹先生的亞洲超市買的……
盧森堡就是一個這麼小的地方，而開超市或開餐廳的人交遊廣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要不是因為有我這頭初生之犢，詹先生應該也沒機緣踏進Benedict的餐廳。這兩位大叔都把我當他們的孩子一樣在對待，當我的靠山，還讓我在他們的店的牆上放教中文的宣傳海報，連我都搞不太清楚是怎麼辦到的，但實在是太厲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