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紀建廷|編輯:好伴社計|攝影:DOU Photography與其團隊、紀錄片團隊、好伴社計】
新的家、新的人、新的風景,
在過去與現在的時間之河裡,
傾聽、觀察、反思,
選擇自己所愛,採集進家。
以上文字節錄自大里社宅公共藝術計畫中藝術作品《宅之風景進程》作品說明牌。以往許多「公共藝術」以大型雕塑的形式展現,作為藝術家單向意念的展現,但當我們面對的是人們實際生活其中的住家,這時公共藝術作品能有什麼不一樣的可能呢?
用「宅體」探索彼此間的連結,成為一片共同的風景
「宅」在說文解字中最初的字體,就像人把木樑柱撐起,築成小空間的意象,構築人與空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創作作品的藝術家稱這樣的單位為「宅體」,而當每個宅體群聚,就會在社區中產生更多關係。「宅體」的造型像枯山水的石頭,並以三種型態的「宅體」作為變形基礎,其相異的型態、規模、距離以及串連方式組合成獨一無二的風景姿態,遍佈於八個大里社宅的公共空間中。
這一連串的旅程需要居民的共同參與來賦予作品意義,包括作品的構件、組裝、和擺放的位置。在構件的部分,藝術家在作品上鑲嵌進前一個階段「景中對話」遊戲收集來的「對話磚」,上頭的字句是居民手寫的文字,為作品添加更多生命的變數(見文章:景中對話 — 以遊戲開啟關於家的對話);同時透過「風景嬉遊記」活動現場的設計,邀請參與民眾親手完成其中六件宅體的組裝;完成後的宅體將放置於社宅內公共空間「日光陽台」內,它位於各樓層廊道中,緊鄰各戶家門。每一座陽台上皆有一棵樹,枝葉像這棟即將落成的建築,初展新芽。從那裡望出去可以看見建築外起伏青巒與藍天的交界,藝術家期許未來居民可在這個空間坐看這樣的風景。
「我一直認為執行公共藝術的過程,重要的不是作品本身,而是與居民相處共同經歷的每一刻,無形中彼此交流的情感,也讓我看見更多有關於家的樣貌!」
— — 《宅之風景進程》核心創作者 藝術家 賴映蓉
為了生存需求而生的工藝,到開始做生活中的工藝
大里對我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鄉。
— — 大里藝術家 賴映蓉
《宅之風景進程》背後創作的歷程,與藝術家映蓉一家有著深刻的連結。映蓉本身就是大里人,父親在當地經營一間有著自己工廠的家具品牌《森手木工》。自高中畢業開始在外求學、工作後,映蓉已有長達10年的時間沒有好好住在家裡,這次在大里進行的公共藝術計畫意外地也成了藝術家回家的旅程。
某個週六的早晨,家具工廠悄悄發出木頭卡榫組裝的聲音,木屑從機器裡飄落,散發淡淡的清香。這裡是大里社宅公共藝術作品的製作現場,也是映蓉父親待了28年的木工廠,他原本是這間工廠的員工,經歷了金融海嘯時期,台灣工廠紛紛外移到中國及東南亞,他只好帶著被裁員遣散的員工將這間工廠頂下來,持續做到現在。28年幾乎等同映蓉的年紀,如今,映蓉已經長大成人,父親也從別人的員工成為帶領大夥討生活的老闆。
假日的家具工廠只剩下映蓉一家,她回到父親平日工作的場所,完成作品組裝前最後一個步驟。映蓉的指尖輕撫木頭,漣漪般的紋路,緩緩堆疊時間的軌跡。映蓉遠赴倫敦就讀的藝術學校教的是思辨設計、未來設計,過去完全沒有木工背景,於是只能從基礎做起。她戴上口罩,木屑黏著在她使力的雙臂上,汗水一擦全都是新鮮出土的木屑,在過程中經驗父親以前走過來的路。「雖然回到熟悉的地方,進行這項大工程時仍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也在過程中看到家不同的一面。」映蓉說。
在工廠裡學習運用不同的木工機器,將電腦的3D繪圖打印成實體,同時需要反覆地與木工師傅討論,製作藝術作品不像他們過去製作家具有既定的流程,因此,經常要顛覆師傅對木工的想像。這件作品不僅是她首次與家人共同完成的作品,也是森手木工第一次面對不同於以往,不以功能為主要取向的作品。
「以前父親營運的家具工廠是為了生存需求而生的工藝,然而,現在因為產業轉型,真的可以開始做生活中的工藝,因為藝術,讓支撐我們一家人的產業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談到作品中鑲嵌的對話磚皆是充滿溫度的生活點滴,映蓉想起小時候父親也常利用木頭的餘料做成小玩具給她玩,也曾在她就讀台中女中時期,特別做了一個木作置物櫃給全班使用。在地木工廠一家的記憶與技藝與此刻社宅家戶即將開展的新生活旅程,共同交疊出這件作品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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