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新一頁,他的最後一頁

麥樂倫事件的來龍去脈,資料來自《A Death in Hong Kong》

刻舟
5 min readJun 22, 2018
圖片來源:SCMP 26th, May, 2013

麥樂倫在香港的遭遇和仕途是一連串的不幸。過了見習期,在九龍東工作。然後有一段時間進入政治部。在這段個不長的時間,本書作者相信他曾接觸政治部中的同性戀公務員名單。之後頗出人意表的,他趁兩年合約完結,放年假的時間回到老家蘇格蘭,並辭退了香港皇家警察的工作,轉為投報倫敦大都會警廳做警員(police constable)。但不足一年後,卻重新投報香港,再做幫板。Collett猜測這是由於在倫敦做警員的地位和特權遠不及做一個殖民地的督察,這樣想也是合乎人情的。

麥樂倫第二次來到香港是一九七七年。在他離港時段,警察經歷了新成立廉政公署的「大清洗」。作為新到外人,他和結構性貪污應該没有什麼轇轕,也僥倖避開了警隊士氣大受打擊的一年。不過這個新紥師兄在元朗警署引起了一些騷動。而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在洋上司眼中都是不好的。

Mess

v. 2) Have one’s meals with a particular person, especially as a member of an armed forces’ mess. (Oxford living English Dictionary 網上版)

Mess有一個意思是聚餐。本書作書Collett是退伇啹㗎長官,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個英國殖民時期在軍隊和警察中都流行的字。不知道四十年後這個用法是不是已跟隨港英成為歷史了。可以肯定的是,麥樂倫到埗新環頭不久,已因為在聚餐裏浮誇的言行而令上司不悅(這似乎很切合男同性戀身分,camp camp 地)。差不多時間同事留意到他有帶男孩回宿舍的事。或許更令人側目的不合群行為,是他會把無名氏送來的鈔票連同信封報告予廉政公署。

一次麥樂倫帶男孩回宿舍,男孩事後投訴,於是麥的上司打了一個報告,認為他不適合當差。作者指出這男孩David Lau在投訴後就去了外國,若要調查起來,這指控恐怕難以成立。這要求輾轉去到署理警務處處長Roy Henry 手中。他是空降來香港的,根本不想得失本地畺的要求,批准辭退。

麥樂倫得知後大驚。他要保住這工作。認為這是因為他曾看過名單而受針對,最後經律師找上葉錫恩(Elsie Elloit,即是後來的杜葉錫恩)。葉錫恩以她一貫的方法和熱情抱打不平,即是,直接致函港督。

結果是可以預期的,麥樂倫保住了他的工作,之後調到紅磡警區,住何文田宿舍。但他的仕途也只能如此了。毫無懸念的,同性戀,和葉錫恩一樣的麻煩製造者,這些身份已經跟他連在一起了。

在這一元朗事件可見,有權力的英國人高層其實不怎關心下屬的福祉,很多時也是對人不對事。事實上麥樂倫第一次離開香港時,他的上司是頗為賞識他的,甚至為他向大都會警廳寫了介紹信。但在元朗事件中,被解僱的過程很明顯是粗疏無理。這也是葉錫恩為他抗議的其一理由:調查不足、亦没有給當事人反駁的機會。今日有人常說英國人留下了「典章制度」、「程序確保公議」,在這個個案的處理中實在見不到。

麥樂倫事件的新一頁,他的最後一頁

在何文田,新環境,他混得不錯,認識了新朋友,CID的工作或許很鎖碎:高買、詐騙、爆格、傷人等,但這些都是警察的工作,而且他也是做得開心的。

就在這時候他成了特別調查小組(SIU)的目標。我們把時間拉早幾年,上一篇提到SIU本來是為了調查Duffy’s list 內有没有任何重大罪案線索如唆使、誘騙、販賣等。SIU的警官大部分來自新界警區 — — 麥樂倫得罪了的大爺們。

SIU的工作不順利。簡單來說,過了幾年他們一單檢控也辦不到。但是,在總督眼中,這正是他須要的。因為SIU的工作「没有成果」,他就可以回覆倫敦說「根本没有販賣童妓等事」,没有醜聞。

没有醜聞

新任律政司祈理士John Griffiths來到香港就執起這個熱煎堆。他肯定是有野心的,而且從諸多方面來看他也不喜歡同性戀。當時差不多投閑置散的SIU,在他眼中是個機遇。反正香港這個骯髒城市從不缺乏罪案,他有目標,有工具(猥褻罪和SIU)。若是能清除政府內部的同性戀更佳。

七九年SIU成功做到幾單檢控後,麥樂倫好快成為下一個目標。相對而言,麥樂倫的同性戀實在太芝麻綠豆。他從没有包庇、從事人口販賣或經營性服務,也没有引起公眾投訴。在祈理士給SIU的行動綱領中,這些獨行的男同志根本没有排上日程。之所以整個特別成立的政府機關會把精力聚焦在一個小人物身上,我們只能揣測這是由於SIU和麥樂倫當年在元朗開罪的是同一班人。這實在顯示了執法者,政府機關不論其大小,使用權力真是相當任意,隨心。

諷刺的是,SIU這個差不多是公報私仇的做法,應驗了英國修改猥褻罪希望避免的情況:將一特定性行為(須知道女女交並不違法)連上最高刑罰,這不合比例的風險使同志中人陷入極容易受威脅、操控、甚至可以借刀殺人。在這個時期的SIU,也確實用了很多威脅同性戀線人的手段以獲得情報。

後來的事已經描述過了。麥樂倫在「預約拘捕」的日子没有出現,被發現反鎖在何文田宿舍房間血泊中,心口有五槍,狀似自殺。

我用了太多字去整理事件來龍去脈。其實我是想提出一點觀察,有關自己作為本土香港人讀這本書的感受,唯有放在下一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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