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行(一)|我於人間見佛國。

Jungiam
6 min readNov 14,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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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上謝旺霖十年前所著的轉山,有了前人的對照,我方知這次前去西藏的種種擔憂,正是扮演著一個理所應當的遊客角色。

“ 這是資本社會所樂見的,你存夠了一筆錢,然後安然地到了某個地方,拍照、吃飯、睡覺,以消費換回這次的種種經驗。”

謝旺霖在二零零四年接受雲門的流浪者計畫,靠著林懷民贊助的十萬元經費,由他、蔣勳、張照堂三人評審,同意謝旺霖展開這次的流浪計畫。隻身一人買下了鐵馬,從藏區大門一路騎到了拉薩,克服了懸崖摔車、高燒不退、食物中毒等眾多難關,一條讓襠下都隱隱透出血痕的車褲是他一路的寫照。最後悠悠然在寺裡一人痛哭的畫面,則成就了轉山,完成他一次義無反顧的流浪。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這樣的感召,走出世界完成自己的流浪,但我清楚自己不是被感召的那一位。

故事的開頭回到轉山的結尾,飛機滑翔鄰近拉薩機場,越過山谷與河流,我看見了西藏的大地,旅程由此開始。

出了拉薩機場之後還有點渾渾噩噩,你可以從很近的地方就看見城市並著山脈,一種你不曾在台灣看過的景致。越過雅魯藏布的其中一段,中國政府搭起了長長的高速公路,由機場直通拉薩市區,儘管如此,還是需要四五十分鐘的時間。「以前從那邊這樣繞過去,需要三四個小時。」那是以前的方式,而我有一種感覺,這一趟旅程,將看到超乎意料的圖博城。

一路陪伴我們的“師傅“初登場

拉薩市早已經是一個300萬人口的大都市了,路上車水馬龍,現代的建築不知幾許,甚至有電影院,有朗瑪廳(當地夜店的稱呼)。但街道上仍舊散著各式各樣的經帆,仍插著傳統的五色旗,紋飾是從前的寶石,口裡含著的是一遍又一遍的經文。你可以看見遠來參拜的長者與青年,在這座城裡,他們用各式各樣的方式,告訴你他們與傳統並未斷絕。你想你是不是在追尋這樣的感動,但轉瞬之間,你看見隨處可見的五星旗,就錯落在五色旗當中,想混入其中,告訴他們誰才是這裡的老大。這一刻才真正開始了,西藏斷裂又違和的這一趟旅程。

第一天晚餐吃的是央清倉蔵家廚房,點了老闆娘推薦的“香港人特別喜歡”的合菜,其實就是個八人合菜,店內的招牌應有盡有,光是犛牛火鍋跟孜然羊腿這兩樣就已經物超所值,我們喝了甜茶、把肚子填得飽飽的,走在夜已深沉的八廓街上,感受著大昭寺的明煌,然後回到飯店沈沈睡去,你以為你適應了高山症,卻不想這只是西藏的入口罷了。

布達拉宮由吐蕃王松贊干布所建,建築主體建於山間,紅白相間的宮牆行成強烈的對比,也可說是拉薩最雄偉、最壯闊的地標。

拉薩城。布達拉宮

適應了一晚,爬起布達拉宮還是覺得心跳飛快。宮內空間非常大,但我們能夠參觀的部分僅有整個布達拉宮的一小部份,在宛若迷宮的皇宮內參觀,路途上你可以看見幾位僧人穿插於觀光遊客的隊伍中,他們並非住在廟裡的僧人,而是跟我們一樣,想一親行宮芳澤的觀光行列。

隨路皆可看見參觀的僧人

而今的布達拉宮沒有達賴喇嘛、沒有班禪大師,甚至沒有僧人。在這裏他們留下了很多很多,但沒有他們,這座宮殿我想也失去了很多很多。

層層直上,每逛過一層,布達拉宮的美就更能被顯現出來。直到我們去到郵局看見那張布達拉宮的手繪明信片,我知道此生還會想去一次西藏。那是在雪景之中,燈火闌珊的絕美景象,看著明信片,我想起了記憶中從未見過的紅牆白雪,想起了人人都有但未能結果的那一場初戀。

然後游導帶我們來到了大昭寺,大昭寺的重點在於佛祖的12歲時一比一大頭公仔,游導打趣道哪有十二歲的孩童頭可以長到這麼大,應該是後人一層一層塗上金漆時才形成。

佛寺內的色彩極為濃郁,唯有宗軒能駕馭這裏的地景
從布達拉宮向外眺望拉薩城

當我茫茫於二十六歲間來到人間的佛國,看見許多金光閃閃的造物供人景仰,看見藏傳經文漫天飛舞,看過信眾的虔誠,看過僧人的疾語,但我卻看不見佛,而無論我見與不見,佛就在那裡,與我無關,與佛國無關,與佛再也無關。

寺中燃著濃濃的酥油,眾人不適應於這樣的環境,但比起充滿人工芳香劑的Ikea,我的過敏體質更能適應這裡,我們越過重重佛像之後,來到大昭寺的二樓,大昭寺並不大,剛好能一覽中庭的眾人,一團一團聽著講解的世外人,對比在寺外跪拜的信徒們,寺內與寺外各是一個世界。我們的世界各有各的悲歡,只是表達方式不同。

有些人走了這麼遠為了暫時忘卻煩惱,而有些人走了這麼遠,是求一個來世的解脫。兩者表述不一,惟不望眼前,遙望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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