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馬倫巴》究極電影解謎遊戲!

Celia
Feb 7, 2024

《去年在馬倫巴》(L’année dernière à Marienbad)是我二次觀賞亞倫·雷奈(法語:Alain Resnais)執導作品,我非常享受這部片帶來的「腦內風暴」,邀請觀眾自行驗證「去年馬倫巴」的回憶過程。錯置的台詞資訊、重複的對白、不斷更新的畫面元素,影像資訊一次又一次地疊加在我腦中,產生強大的魔幻感。

哪些為真?哪些為假?去年馬倫巴到底發生了什麼?想知道答案的執念使我更用力地捕捉畫面中、對白裡、象徵物件中的一切細節。

這整部電影,是在我腦中成立的。《去年在馬倫巴》為「非劇情」、「反結構」電影,它所關注的不是生活,而是影像敘事的藝術,若想要深入感受這部片的魅力,可以先聽我談談「觀看的方式」。

觀看的方式

國家影視中心為「一一重構:楊德昌」回顧展,邀請濱口竜介導演來台宣傳,順勢開辦了導演的個人影展、映後座談及大師講堂。在此我上了一課,濱口解析了布列松、楊德昌、成瀨巳喜男等導演常用的鏡頭語言,引導觀眾沈浸故事的影像魔法-「想像力」。

以《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為例

1定鏡-小四走進房間
2定鏡-房間內小明玩槍
2定鏡-小明發現小四
3定鏡-小四與小明嬉鬧
4定鏡-小明與小四嬉鬧
4定鏡-槍枝走火

這段影像從未交代故事的整體,上列四顆鏡頭,小四與小明從未出現在同一個畫面(鏡頭)裡,但觀眾卻能以人物的「走位」、「視線」了解他們站在彼此的對面互動。看著小明時,我們知道「畫面之外」有小四,看著小四時,我們知道「畫面之外」有小明,為何我們能知道「畫面之外」的畫面呢?

「腦中構建的畫面」遞補了鏡頭之外的影像,故事的整體是在觀眾的腦中呈現的。濱口說,以此手法呈現的電影需要觀者高度投入,想像,其實需要耗費大量精力,若不小心分神,整體敘事就會產生間隔與斷裂感,此類電影的感知對觀眾有所要求,能投入精力、情感、想像的觀眾,在影像遊戲中能獲得莫大的樂趣與實感,仿若你正參與這個故事。

《去年在馬倫巴》就是將「想像力」推展到極致的電影遊戲,給予你大量線索拼湊「去年」在馬倫巴「發生」了「什麼」?

解構、解構、再解構

雷奈是反劇情電影中的佼佼者,以新的影像敘事挑戰觀眾對電影的認知,解構「常識」對觀眾的主宰。去年在馬倫巴甚至稱不上是故事,此類非劇情片提供我們資訊、修辭上的結構、感人印象,但並未敘述故事,從開頭到結尾角色沒有經過轉變弧線,故事性的消散凸顯出「印象」,為片中的角色刻畫,呈現出荒誕的人物畫像。

去除掉影像的「觀點」與敘事的「主體意識」,電影給的資訊、想像、情緒將成為觀者腦中衍生的故事。觀賞馬倫巴像是被PUA的過程,男子操弄女主的記憶與真實,也操弄我的。

最後分享幾個切入點解謎《去年在馬倫巴》的真相!

遊戲指南

再一次,彷彿來見你/身旁的牆上盡是壁板/灰泥、條紋、油畫、浮雕/我繼續前進/置身其間/我正在等你/我現在遠離那些裝飾/就在你的面前/等待那個永遠不會來的人/他不至於來/再把我們拆散/把你從我身邊奪走/和我一起走吧?/我們仍需等待/再幾分鐘/再幾秒鐘了⋯幾秒鐘/你彷彿仍捨不得離開他/彷彿他蒼灰的身影/仍可能在此出現/你太強烈去想像了/帶著太多恐懼,或希望/恐懼瞬間失去這聯繫⋯/不,這份希望如今已無意義/不再恐懼失去這牽繫/這囚籠、這謊言/一切已是過去/它即將結束,再幾秒鐘/即將凝結⋯/永遠永遠,在大理石般的過去/⋯如雕像、雕鑿在岩石裡的庭園/這飯店本身/廳室已空無一人/人物靜止沈默,損殤已久/想必仍守著長廊的轉角/我沿著長廊迎向你/兩旁的臉孔靜止不動/聚精會神而漠然/你或許仍徬徨望著庭院門口/好了/現在/我依隨你

故事在9:45秒時就已道盡。台詞講述的「你」、「我」、「他」在錯置的時空中不斷重演,讓觀眾去以「畫面」、「台詞」、「不同視角」追溯去年的回憶。

女子為何遺忘?男子訴說的回憶是否真實?因著「想像」,故事的空間不斷擴張。去年發生了什麼?飯店內的房間?誰闖入女子房間?她當時是穿黑或白?石頭路上的行走?關係?臨行前一晚?等待?離開?

不喜歡/純屬巧合/我們總來這裡?

你還不知道嗎?去年鬧的人聲鼎沸,法蘭克自稱是她父親的朋友,特地來監護她,當然是很怪異的監護,她發現真相時已經太遲,當晚他企圖闖入她的閨房,所用的藉口也很牽強,他說要向她解釋某幅畫⋯⋯

他持德國護照也不代表什麼,他出現在此,根本毫無關聯⋯⋯

同一件事從不同人嘴裡說出,為何差異如此龐大?不同人的記憶,自然地、蓄意地、忘卻地更新⋯⋯

我想這就是雷奈真正想訴說的故事,你的想像、你的回憶、你的恐懼,皆變幻莫測,我們從未能透過這些感知真實世界,個人的真實、追溯的回憶,永遠構築在此刻的想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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