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与直男的眼福

资本主义有许多毒草，其中最毒的部分我在爱丁堡一年都一一领教过：吸烟，豪饮烈酒，狂吸大麻甚至更强毒品（最近知大麻人格化称呼为Marie J，eye-opening）。但每当看到簇拥在墙边一个个化着烟熏妆吞云吐雾的英国女生，我心中不是惋惜尼古丁对健康生命的摧残，而是“you guys are so cool”，一种古怪的审美。不是是见得太多还是打心里就不在乎，我对西洋文化这“自我摧残”的一面并无丝毫恶感。

而还有一点主要是父母辈所担心的：西方人“乱搞男女关系”，甚至男男、女女……临行前，我的父母也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不要学坏！虽然不明说怎么个“坏”法，但基于二十年交谈中的默契，以及他们极为严肃忧虑的神情，我也可以秒懂。他们有这样的担忧自然可以理解，因为西方文艺尤其是电影，向来是输出情色至全人类的急先锋。我也依然记得，年少时每次家庭观影总会有一小段尴尬的插曲：男女主人公唇齿相接之际，或是女演员袒露春光之时，父母总会即刻预警，然后我要么逃之夭夭要么连忙捂上眼睛。那时幼稚的我心有恨意：外国电影干嘛每次都要来这么一出，还让不让人好好看了？但是，这些“不能看的场景”又让人心驰神往——总之心理好不快活。而一种对西方“男女之事混乱”的印象也扎下了根。

毫无疑问，这种印象直接关乎社会对身体，尤其是女性身体的态度。小时候，我不应看裸露的躯体，因为那会让我精虫上脑，逐渐学坏，因为千百年父权社会的教化是：女性的身体，就是供男人作乐的工具——正因如此，它是消磨（男人）斗志，引（男）人堕落之物；女生要“洁身自好”，不应招摇显摆。加上小朋友没有判断与自控力，对此更应远离。

而在爱丁堡，我却在各种场合“有幸”见到许许多多“堕落之物”。平时即使天气寒冷，人们也不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至少也露个胳膊脚踝；一到放晴，草坪上就会躺着一大片短衣衫晒太阳的人。周末party的时候，女生们精心打扮好（几乎90%烟熏妆），身着几乎刚刚遮盖住“主要部分”的衣服就来到聚会之所。酒精让气氛变得快活，也更无所顾忌。通常的真心话大冒险（Truth or Dare）几乎就是“make out”的同义词：一个人赖到另一个人身上已是小事，每一个人恨不得都和在场其他人交换过唾液。第一次玩的时候我还颇不适应：我望着对面眼神充满醉意，唇涂的鲜红的美国女生，犹豫了半天不敢“下嘴”，只听得见自己快的不行的心跳。最后，她狡黠一笑，一把抱住我的双颊，将头凑过来，完成了我的成人仪式——那种缓慢、柔软、湿润，从唇上化开，蔓延至全身。我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但那个女生却丝毫不以为意，大家也都哈哈大笑着。后来挑战不断升级：作为一个纯直男，我被惩罚要和一个基佬小哥亲一口。接到这个艰巨任务的时候我一瞬间想到了父母：他们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后来还有所谓strip off的游戏——每输一次脱一件衣服。我又一次将父母谆谆教诲下保留的羞耻心丢进了垃圾桶：到最后，所有男生只剩下一条underwear围坐在桌旁喝酒，活像某个秘密社团的入会仪式。而女生也不能幸免，她们只穿着内衣，而毫无羞赧之感，优美的身体展露无遗。每当我以为玩得足够火时，总有新的项目出来刷新我的认知——连我的文字都羞于记录。没有人觉得有任何不妥，也没有男生想趁机占女生便宜，party结束，各回各家，次日一切照常。

无疑，每一次参与都给我不小震撼：我总觉得我刚从电影美剧里走出来。我也由衷觉得，这种事情只能在西方发生——放在中国，就算男生跃跃欲试，也绝对不会有女生敢参与；或者，它从观念上就根本不会存在。西方女生之所以敢与愿袒露自己的身体，不是父母辈所以为的西方人道德腐化；这一切都是数百年民主、平权运动后水到渠成的结果。只有当女性不是唾手可得的性资源，当女性身体与污秽堕落间的荒唐联系得以斩除，女性才能真正成为自己身体的主人——而且，到那个时候，她也完全可以选择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因为这个决定不再是社会强迫的。

这对男生而言同样是福音：当女生都不再为各种传统糟粕所限时，她们更能欣赏庆祝自己的美，展现出更自信、真实的一面，也不再为自己的身体感到不必要的羞耻。说的“直男癌”一点，就是男生会更有眼福；当然男生也得以用更正常的心态看待和女生的关系，收获实在而深厚的友谊/爱情。

文明社会里的年轻人无不满怀理想，对平等正义有着坚定信念。而如今中国青年人话语却充斥着各种“你弱你有理啊”“星辰大海”，对世界的理解停留在丛林达尔文社会，根本无视公序良俗已在欧洲长成参天大树的事实，可以说是信息时代的大清遗民。而这帮人，基本上也是“反政治正确”最积极的，“反女权”成为他们标榜自己的重大招牌。但他们似乎忘了，一旦认可任何形式的奴役与压迫，自己也就会沦为另一个群体的奴隶，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这样的人，不会知道自由为何物，也休想尝到自由结出的鲜美果实。

为了婉劝那些不肯悔改的直男癌，我们或者可以说：支持女权能给你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