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見》沒告訴你的卜蜂採訪

楊富民
7 min readMay 27,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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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湖村村長彭榮華

《遠見》在2020年5月13日及27日,由記者林珮萱分別報導了兩則新聞如下:

卜蜂做錯什麼?花蓮蛋場計畫「被暫緩」

首度道歉!卜蜂養雞場爭議,三大保證能息花蓮眾怒?

我感到很困惑,雖然5月13日《遠見》尚未來地方採訪,但5月16日《遠見》派了記者與另一名攝影師來到地方採訪。後續的報導卻也從未見居民們的聲音在其中。

採訪當天,兩人搭著火車從台北來到花蓮,並且在花蓮市租車後驅車來到豐田與我們見面。我在前一天接到通知,他們說《遠見》要來採訪,豐山村能不能有個青年一起到現場,與豐裡村、豐坪村,還有樹湖村的村長,大家一起在樹湖村接受記者的採訪?

我同意了。下午全程的跟著記者們在樹湖村;在抗議事件扮演著揭露要角的孫義方老師,以及吳柏熹老師也在現場。但我萬萬沒想到,《遠見》沒有說任何居民們的聲音,後續也只寫著劉明哲的發言:「一切都等到鄉親覺得溝通完成了,我們才講下一步」。

我想想,既然記者來採訪,居民們的聲音都不願寫(或者是還沒寫?),只有企業的說法,那不然我就先來寫好了。

卜蜂樹湖村的「水土」問題

5月16日,採訪伊始,樹湖村村長很氣憤地拿出了一疊資料,大概自2018年左右至今的公文與他所蒐集的文件,厚度大概有15公分這麼大一沓。

其中包含過去的舊照片,以及卜蜂預定地在大雨後,山上泥水傾瀉而下的資料照片。樹湖村長說:「卜蜂企業認為這個地方不在水土保持區就沒有土石流的問題,但是過去的經驗卻告訴我們,只要豪大雨的特報,以及颱風過於危險發布警戒時,這一帶的居民們卻是都得撤村」。

樹湖村長對卜蜂於5月13日在台北寒舍艾美酒店的發言感到不滿,他認為,不在土石流潛勢區,但卻明確有水土保持與泥流問題:「居民都要撤村的情況下,養雞場蓋在這裡難道不會有任何問題嗎?」。

不討論土石流的問題,卜蜂養雞廠還一直沒談到一個問題:用水--一個25萬隻蛋雞場的用水

樹湖村長問:「卜蜂到現在從未交待他們的水到底來自於哪?許多樹湖村的居民們在自來管線可牽到的地方,能夠享用自然水;但也有許多居民,得靠自己去山上拉管線到家中,家裡才會有得用水」。

但其中,不管民生用水的話,也無法忽略樹湖溪是整個大豐田地區最重要的「農業灌溉命脈」

卜蜂樹湖廠與樹湖溪關係圖

上圖中,我自己用小畫家截圖與標記,最重要的原因是要讓大家看見樹湖溪與整個大豐田地區的關係。

豐田地區在1913年建村後,為使這片土地盡快地可以耕種,當時的日本政府馬上決定要整治兩處水。一是花蓮溪,要避免花蓮溪每年在汛期的氾濫影響生命居危。二,則是農業的灌溉用水,以樹湖溪、支亞干溪作為供應整個大豐田地區的農業耕種。

於是在豐田大壩建造完畢以後,豐田圳於1916年建造,先引進壽豐溪的溪水作為豐坪、豐裡地區的灌溉;後則以樹湖溪為基底,保障豐山村到今日壽農地區的農業耕種。除了農地用水之外,樹湖溪的溪水,是共和村養殖漁業區的水源上游--更清楚一點說,就是今日門諾醫院壽豐院區、立川魚場、三農場等地區的水源頭

影響多大呢?這個養雞廠將是整個豐山村431公頃的農地用水的上游,還擴及共和村的養殖業:豬隻、黃金蜆、吳郭魚。如果不談水土保持問題,光是用水與排放汙水,都會直接影響豐田乃至壽豐、共和等五個村落接近200名左右的農人、養殖戶,以及著名的立川漁場和理想大地渡假園區

但這個養雞廠卻不用做任何的環境評估,只要送件給予縣府審查,它就能夠成為地方掌控水源最關鍵的產業。在環境污染中,下游相關的農林漁牧業者,完全無法承受卜蜂任何一次可能造成的汙水排放。只要一次的汙泥傾倒、汙水亂排放,都可能使整個豐山村的農業到共和村的養殖漁業通通受到汙染。

這是那天《遠見》的新聞,卜蜂沒有告訴大家的。

它只說,卜蜂想要跟地方合作,它想要和地方溝通,卜蜂錯了嗎?

卜蜂豐坪廠與鄰近用水和住宅關係圖

卜蜂豐坪村的「水土」問題

再給大家看另一幅圖,是卜蜂預計將會在豐坪廠設置的地點。

前面說到,豐田村之所以適宜居住,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於過去的治水;分別從支亞干溪(壽豐溪),以及樹湖溪引水進入到豐田平原,逐漸完善豐田三村的農業用地與灌溉。

樹湖溪將會在卜蜂樹湖廠的建造下,暴露在危機與風險之中,影響下游高達200人左右的農業從業者,還有接近200人左右的服務業從業者;地方的農業與環境,無法承受任何一次可能的汙染。然而,豐坪村的水土有沒有問題?

在上圖中,同樣可以看見豐坪廠的預定地,它鄰近最近的住宅在500公尺以內,2公里內還有著名的景點雲山水;更為諷刺的是,不到500公尺的距離,另有壽豐鄉垃圾掩埋場,以及砂石場。

同樣的,豐坪廠的設置位於豐坪村水源頭的上游。地圖上的溪口排水圳,即是1916年日本人引進支亞干溪水建造的豐田水圳系統。這一套系統,影響豐田三村的農業土地面積達641公頃,高達百餘名農夫在風險之中。

這是一個想要與地方溝通的企業所做的事情嗎?

我們知道水對於一個地方多麼重要,尤其對於農村而言。然而,卜蜂從大豐田地區的設廠,以及鳳林、光復兩地的設廠,全部都在水源地上游。各位,全部都在水源地的上游;這不是汙染問題,而是農村產業的經濟最大危機。

看到他們說要與地方溝通,你會覺得特別的可笑,他們想要直接把地方的命脈給掐住。哪怕它能創造一百個、一千個就業機會,那又如何?農人們只會全部變成卜蜂企業的奴工。哪怕大家擁有土地,土地也無法耕種。

沒有水的農村,只能像是《瘋狂麥斯:憤怒道》一般,我們在祈求著「不死老喬」的放水。

《瘋狂麥斯:憤怒道》電影片段。擷取自網路。

為什麼反卜蜂?

其實,反卜蜂鄉親的另一項難解心結,更與去年卜蜂被爆出彰化汙泥案有關。……彰化汙泥案難以解釋清楚,連帶也讓花蓮鄉親內心難平,失去對卜蜂的信任。為此,卜峰針對彰化汙泥案舉辦說明會,闡明後續的汙泥處理進度,以及未來如何規劃汙泥處置。

《遠見》的報導中,說卜蜂的問題是一場「信任危機」。2020年5月16日他們來採訪後,知道完全不是如此。我們對卜蜂最大的抗議,是這個企業完全沒有要尊重地方,甚至只想著掌控地方,掐住農村的咽喉。

光是《遠見》的記者來採訪前半個小時,我能夠寫出這樣的內容,最後為什麼會變成:「卜蜂做錯了什麼?」,以及不斷重申劉明哲的話:「會與地方溝通」。我以為村長、孫教授、居民們都說得非常清楚了,但《遠見》仍然問,卜蜂做錯了什麼?

它錯在它想要殺死整個農村。就這麼簡單而已。

2020年05月20日三鄉鎮居民們共同上街頭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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