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told me before, don’t you remember?
是否遇過類似的狀況：一群朋友吃飯，可能某位朋友的鼻毛很明顯地冒出來，或著是牙齒沾上了口紅，又或是有顆飯粒黏在臉上。有些人會選擇避免告訴對方，有些人會選擇人少或去洗手間的時候告知，有些人會直接講。這跟個性有關，但根據我的觀察，那些會願意直接跟你講的人，通常都是關係最親近的。
情侶之間如此，摯友之間也如此。或許那是因為，我們早就見過彼此最醜或最沒防備的一面；如今不過是個菜渣，叫你拿掉就沒事了，何必晃在那裡糗？但是遇到不是太熟的，尤其是剛在約會或者是正要開始熟悉的同事，到底該不該講呢？講了怕冒犯失禮，但不講是否又會害了他？
最囧的是，要是同桌的人搶先講了，那就更顯得我處心積慮地要對方出糗。
說還是不說，人生總是面臨兩難。算了，我不想一竿子打翻整地球人，「我」的人生總是面臨兩難。
發現自己蠻重視或喜歡的人，不小心跟我重複講同一件事情，卻以為他們是第一次跟我說的時候，其實是蠻受傷的。
我會覺得，他們一定是一天到晚跟別人講這件事吧，講到最後其實也不記得是否有跟我說過：我根本不特別，只是他敘述這些事情的眾多聽眾之一。那些自以為的談心，自以為的心有靈犀，好似瞬間變成某個很一般的閒聊。天蠍當然要給自己一個創傷的理由：在往後的日子，我還能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記得某些我認為重要的事嗎？我，還願意分享那些我自以為只與知心朋友分享的故事嗎？
突然想起在首爾與一桌外國友人吃飯，A君打了個噴嚏，一小坨鼻屎游移在鼻孔旁，懸在那兒要掉也不是，要吸進去也不是，我盯著A君那逗人的小玩意兒，自以為體貼地不揭穿，卻又非常希望這個飯局快點結束，別讓我當罪人。
C君轉身過來，瞧見，想都沒有想：「A你的鼻子那邊清一下。」然後馬上繼續下一個話題。
Ａ君清過鼻孔，沒多說什麼。
說實話，我還挺羨慕這種關係的。當然這種關係也不是僅透過這樣的模式就得以建立就是。想到我跟高中摯友們相處，其實也是這樣，看到鼻屎、眼屎、口水、痘痘，也就自然地脫口而出。在首爾當罪人的那刻，突然覺得自己有那群朋友很幸福。
然後我想，或許，我該練習對那些重複說同一件事情的人說：「喔，你說過了。」
但，你又何嘗不寂寞呢？同一件事情需要跟這麼人訴說，訴說到你都忘記跟我說過了？
但，為何我會如此同理這種行為呢？我也是那種人對吧？我有時候可能也忘了自己重複說過某件事情。我比較膽小，只要冒著任何可能講過的風險，我寧願閉嘴。但，你還比我更願意付出，因為你願意再說一次。
還是你比我更寂寞呢？
我在說什麼，身為演員，我早已習慣同一件事情講很多遍了。而且每一次講都像是第一次一樣。
我才是騙子吧。
我說謊成性了吧。
我是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