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 Chan Shuen
4 min readNov 9, 2017

《花嬌男孩扮裝秀》:酷兒少年的變裝革命

謝幕跑完後,聽到坐在貴賓席的李幻鸚鵡鵪鶉老師說:「這是美國電影,但我怎麼覺得很像加拿大電影?」正要步出影廳的我,就也默默地跟著點了頭。的確,《花嬌男孩扮裝秀》(Freak Show)的風格是挺像加拿大的校園同志電影的。不過,如果把加拿大和校園分開來看,或者更像後者多一些 — — 不是唯美的校園的,而是詭異的校園。一直以來,加拿大同志電影給我的感覺,都是酷兒先於同志,勇敢地怪、極盡所能地怪,所以,與其稱之為「同志電影」,或者更符合「酷兒電影」。

無論如何,《花嬌男孩扮裝秀》不只使我聯想到加拿大校園電影,隨聯想而來的還有一系列類似或相關的作品,無論是否出自加拿大。最近期看過的一部,是澳洲導演尼爾.崔菲特(Neil Triffett)的《厭世青春戀習曲》(EMO the Musical)〔註〕。如同《厭世青春戀習曲》,《花嬌男孩扮裝秀》的故事也是發生在校園,兩位主角皆具有異於一般同學的怪癖,而基督教(更準確的說法應為基要派〔fundamentalist〕)被凸顯為反對怪異(當然包括同性戀)的最大勢力。但不同的是,《厭世青春戀習曲》的主角伊森被排斥的主因,不在於他的怪癖 — — 情緒搖滾(而是因為他在舊校自殺的「英勇事蹟」被揭發只是傳聞)。而《花嬌男孩扮裝秀》的主角比利喜歡變裝,這倒真的挑戰了所謂的規範(更何況地點是設定在保守的康乃狄克州呢)。

變裝者不必然就是同性戀者,這一點,對變裝理論(例如巴特勒〔Judith Butler〕的「性別操演性」〔gender performativity〕便是建立在變裝〔drag〕的例子上)稍有認識者都應該能釐清。不過,需要釐清的倒不是同性戀(或更廣義地稱之為性相〔sexualty〕)與變裝必然無關,而是同性戀與變裝必然有關的刻板印象。而比利的案例,的確是既是變裝者,又是同性戀者。於是,《花嬌男孩扮裝秀》的關注也就不只有變裝,更從變裝延伸至同性戀。《厭世青春戀習曲》也觸及同性戀,同性戀也是其要素之一,但同性戀不發生在主角身上。按照狹義,未必能算是「同志電影」,但或可被納入範圍更廣的「酷兒電影」。

那麼,《花嬌男孩扮裝秀》呢?離場時遇上了既是男同志也熟悉同志/酷兒電影的好姊妹,興高采烈地討論完一輪後,得出了共識──導演為何不把優如格雷的馬克、也就是比利的愛慕對象脫光呢?既然都讓他跟比利互相扮演安娜和格雷了!(天啊!他真的很像幼齒版的格雷!比利也很像安娜!但我不懂為何全場只有我一個人大笑出聲,難道其他都是文青觀眾、都不看《格雷的五十道陰暗》〔Fifty Shades of Grey〕嗎?我好期待第三集的說啊啊啊!)脫光了,就瞬間變成同志電影了。所以,我們想,也許就是因為導演想讓《花嬌男孩扮裝秀》擺盪於同志/酷兒電影之間,既有可口的小鮮肉和甜蜜的男男戀,小鮮肉卻不脫,男男戀也是戀人未滿而已。如此一來,焦點未被模糊,比利以變裝所發動的時裝革命,及至於以生理男之身挑戰返校節皇后必然由生理女參選的傳統,顛覆的力量依然強大、強大得疼痛。

若一定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話,稍為讓我有點厭煩的,《花嬌男孩扮裝秀》是對川普(Donald Trump)有過多刻意的影射。這倒是提醒了我,這終究是部美國電影。不過,《花嬌男孩扮裝秀》也有另一個過度影射的對象,這位倒不是美國人,而是王爾德(Oscar Wilde)。文學愛好者如我聽到那些被引用得太濫的王爾德名言,依然樂在其中。畢竟,變裝秀所追求的美,是過度的、誇張的敢曝(camp)美學。

最後來補充一筆有趣的資料,飾演比利的亞歷克斯.勞瑟(Alex Lawther),正是《模仿遊戲》(The Imitation Game)裡的童年圖靈(Alan Turing)。至於飾演馬克的伊恩.尼爾森(Ian Nelson),原來演過《飢餓遊戲》(The Hunger Games

RAIN, Chan Shuen

陳穎,本名陳瑄,國立台灣師範大學英美文學博士生。喜循文學及性別研究之途讀入電影。現為兼任講師、自由譯者、影評人。部落格:https://chanrain.word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