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物》莎岡

Adélie Orcalys
2 min readMar 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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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寫於 2018 年,一月旗津復返之後)

但我覺得,從今而後
除了其他人以及一些興奮激昂
或從大自然所獲得健康舒適的時刻之外,
我唯一能與自己保持的愉快關係
恐怕也只限於文學了。
如此一來,作家將如同會計師、企業家
或其他職業的傻瓜般,落入一樣的陷阱。
將來才能弄清楚自己受到什麼樣無所事事的孤單所苦。
真叫人不寒而慄。我能理解 M 和其他人
何以堅持要在旅遊雜誌中叨叨絮絮

因為到最後,當你再也沒有人可擁抱,
孤單也形同一項無人要求你做的工作。

人生肯定很悲慘。

清醒只是為了吃東西,當然,
還有出去曬太陽。這很誘人。
但在此同時 ── 我應該已經無可救藥 ──
我又覺得好像被偷走了三天。
人生當中的三天。這三天可能也只是
拖著病軀從床上移到扶手椅上,
略感窒息,試著想點其他事情。
那何不睡覺呢?

這永無止境的貪慾,這永無止境的好奇 ──

我鄙視,我愉快地鄙視。

我的專長顯然是寫些「他在杯子裡加了咖啡
他在咖啡裡加了牛奶,他加了糖」等等這類句子。

法蘭絲瓦

好啊,好極了。這正是我感興趣的。
我就要寫一部短篇小說。
無聊,只有一想到「行動」,我的心才會收縮。
外頭在下雨。
「呵,人生何其漫長,慾望何其熾烈。」
呵,阿波里奈爾何其美。

呵,我何其無聊。逃走?也許吧。

街道、廣場也都一樣遺憾。

那向前奔馳的黑色引擎蓋,
那自信的、友善的噪音,
有點長的積架,有點重的奧斯頓,
在差點被你們害死之後,
我又因為少了你們而無聊得快死了。

三明治讓我聯想到新聞業。
我常常幻想自己在晚上邊吃三明治邊排版。
但難得幾次受邀寫一些煩死人的文章,
要不是立即睡意襲來,
就是被略為瘋狂的情緒直接帶往舞廳。
到了早上,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待騎單車前來的《法蘭西晚報》人員轉進門口,
我才胡亂拼湊句子。可怕。
對作家而言,可恥。

若想讓這份日記完整,我可能得再說出其他事情。
那就是我漸漸地習慣於將死亡的想法視為平淡。
假如這場病治不好,那不過就是另一條出路。

這讓我害怕又厭煩,卻變成一種日常的念頭。
而且若有萬一,我應該能夠付諸行動⋯⋯
這或許很令人難過,卻是必要的,我無法長期對身體作弊。
自殺;天哪,人有時候真是孤單。

我抽筋,右手抽筋把我嚇壞了。
明天早上我就要離開這裡,想著這個就好。
想著一年以後,諸如此類的。不愉快的記憶。

我從四個月前就開始害怕。
我害怕,也對自己的害怕感到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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