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所有性都不致沮喪|酷兒的女性主義

極品社畜
7 min readAug 11,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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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惡意有沒有實際出現在你面前,只要你預期惡意可能存在,惡意在思想作為存在的主體時就已經成立了,焦慮也是,壓力都是,他們真實存在每個人的感受與生活中,並因此形塑出自我認同。

Queer Eye》第二季第五集短短的一句話說盡了LGBTQ族群的處境。

「有非同性戀的男性女性主義者嗎?」或者說「男人有可能是女性主義者嗎?」在女性主義課堂裡,很多男性預設自己是被排擠且缺乏話語權的,然而實際上的問題是這些男性並沒有認知到「話語權在不同的場域裡構成的基礎不同」女性主義是一門關於壓迫、焦慮與自我認同的學問,當你無法聆聽與同理他人的處境,你的發言就不具有價值,因為這樣的發言實際上並不打算與任何聽眾溝通,單單只是在重申一種價值體系而已。

作為一位在平庸中相較他人受益於更多父權紅利的生理男性,有著較大的陰莖、不差的外貌與學歷,使我對於Being Gay這件事上並未遭遇過認同上的問題,更多時候由於女性主義的背景,我甚至可以明確的說「我就是我,我喜歡我喜歡的人」我的社交圈更使我有權力制止任何性別上政治不正確的舉動與發言,因為認真說起來,我深處於知識份子的圈子。

「為什麼我們沒有成為那樣的人?」
『因為我們不是。』

前幾天跟男友去看了《親愛的初戀》,開車離開時見到了明顯是同志的那種Obvious Gay,穿著彩虹漸層袖口極寬的嘎仔,短短的褲子折了一些起來,看著他們,男友問了我「為什麼我們沒有成為那樣的人?」然後我們從服裝開始延伸,開始思考為什麼有Gay Culture,為什麼有同志大遊行,以及我們應不應該出席,又是以什麼身份與目的參與。

我沒有特別隱藏過我是或我不是一位同志,因為我始終不解,到底只是喜歡跟男人做愛,我有什麼好特別come out的?我就是我,我甚至有其他更見不得人的事情。

為了篤定自己是一位同志,所以以模仿同志文化來完整自己,其實是一件非常焦慮的事,而那凸顯著性別作為一種認同,如何擠壓到作為一個人其他重要的部分,單單只是性取向,就可以讓人沮喪的要死。

如果沒有父權,根本不會出現女性主義

同志的正常化與顛覆父權是完全並行且結合的,在我的論理中,同志之所以衍伸出Gay Culture是由於他們對於自己不夠「父」的焦慮,不與女性性交是錯誤的,想像女性一樣被性交更是錯誤的,男人應該「Be a man」,這樣的焦慮使他們被擠壓到一個角落,然後如同所有小眾文化的認同機制,這些被父權壓迫的非正統男性終於團結起來了,將他們受壓迫的焦慮以藝術性的方式呈現,以更多儀式與形式形塑他們自己,一個抵抗父權的自己(如果母豬教徒的那些魯蛇也願意以有文化的方式這麼做就好了)

但是啊,其中的許多人,許多認為自己愛男人的男人,其實只是單純的服膺於一套新的規則而已,Gay Culture帶來的審美也造成了同志族群的內部壓迫,這些原本由那些體驗與焦慮生出美學在父權沒被良好理解與抵抗的狀態下,再一次與它結合起來了。

所以同志內也依然複製著拒娘、拒C的文化,將這些人視為「不性感的」,但是我得說Fuck this shit,你不受這些人吸引,只是因為你的焦慮投射使你有著其他偏好,不代表他們就是噁心而不性感的,You don’t even think about this.

你只想繼續搖擺著你的小軟屌,然後說「騷就是賤」這種話。

有些人覺得單單只是因為我有很奇異的經歷,我就可以跟人有良好的談話,好像是因為我不管說什麼都很有趣,就使我在約會的市場屢戰屢勝,但約會的功夫根本不在於經歷,約會的功夫在於當你清楚性別或其他事物如何宰制與壓迫一個人,你就更清楚如何幫一個人放下這些宰制,告訴他「你不用在我面前來那一套喔,放鬆做自己吧。」

不管你多會包裝自己,Honey,當我比你對於一場約會中的自己更不焦慮時,你在我面前就是脆弱的,需要被保護與包覆的,你不用跟我聊那些Gay stuff,不要以為因為你是Gay你的認同就是從Gay Culture裡頭生出來的,你就是你,就像我就是我,如果我可以很自在,你也可以,你肯定有除了是Gay的部分以外的其他部分,我們可以談談那些部分的你。

談談那部分的你其實也很焦慮,而那些焦慮單單只是讓你變成一個Gay是解決不了的,認同的構成沒有這麼線性,你把性向看得太重要了,現在我們來聊聊你的工作好嗎?

我肯定多數的人沒有把一些性別論述想通,所以會焦慮,也因這些焦慮嘗試複製一個典型的認同在自己身上,從穿著、話語到社交圈,這些事情發生在所有性別的個體上,女性、男性、跨性別等等都是,男人也會恐懼自己穿得不夠陽剛,也會恐懼自己講不出不夠政治不正確的話。

這種對於不符合特定文化期待就無法Fit in群體的焦慮,我看在眼底,過去的我認為是懦弱的,現在的我會認為那就是存在本身的過程,沒有幾個人像我在過去的時間裡針對每一次性愛的談話做這麼嚴肅的分析的,我不能說受限的那些人懦弱,我更可能得替他們在他們還需要有一層前台包裝時,負責說些話。

漢娜蓋茲比:最後一擊》on Netflix

「每一次約炮完,我都很沮喪。」

對於我的男友而言,約砲對他而言是一件很沮喪的事,因為性交作為一種完整一個人作為性別化主體的過程,他時常受到羞辱,並使他認為他不符合這個社會或者是我,對於性感的期待。

一月與男友重新見面並復合的這幾個月,幾次的性愛都因為男友太過努力想完成他性別化主體被賦予的使命,而太過於緊張發生了一些小失誤,我一直都沒當一回事,但對於他而言,這些小失誤其實嚴重極了!

「我居然沒辦法當好一位小騷零!我是個失敗的Gay!」這樣的想法在他的小腦袋裡頭充斥著,所以他屢屢跟我要,一次比一次更騷,一次比一次講出更不堪入耳的話,說出他自己也感到不適的話。

那些「讓我懷孕吧!」、「男朋友都不用大屌插我。」每一次聽進我的耳裡,那背後父權的壓迫就刺穿我的心,我每一次聽到都好難受,都好憤怒,對於男友的不成熟感到異常的反感,並因此對他性慾全無;我以為他聰明到能理解我選擇他,一個瘦弱不符合我典型性慾的他是理解我在抵抗什麼的。

但我忘了,正常人無法像我一樣快速且有條理的爬梳我的焦慮並採取行動解決,他被淹沒了,他恐懼他不夠性感,他恐懼因為他不夠性感的事實會導致我離開他,所以他不斷地問,不斷地問我:

「是不是我不夠胖?」
「是我口交技術不好嗎?」

後來我才知道,他作為零號、BTM,或是說是受的一方,他在這個父權社會裡頭,是如何的被教育與壓迫,每一次約炮,他都要面對那些愚蠢的男人對他說:

「爽嗎?我老二大嗎?」
「是不是給我插最好啊!」
「我就是要幹你,你這個賤貨。」

那些因為是TOP而在父權社會握有更多紅利的男同性戀者,將我的男友與其他零號,都物化為一個被支配的物件,他們只配被動的解決TOP的性慾,只配滿足對方的需求,沒有人問這些零號:

「你想要什麼?」

我從剛開始有性行為就給了自己一個要求,不論如何,我一定要重視彼此的需求,所以我堅持要調情,堅持溫柔的包覆每一絲焦慮,堅持不與聽不懂性別論述的人做愛,我不要那種父權規範下形式而為的角色扮演,我要的就是你這個人,你騷、你悶、你恐懼,那都是你,如果你我理解彼此是誰,性體驗就能絕佳。

大三時我在女性主義課堂就講了這件事,談過零號如何在父權社會底下被宰制,並且認同自己是「服務者」,當時也有幾個學弟回饋了他們被粗暴對待的過往如何使他們恐懼性行為。

畢業兩年多了,我很難過這些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另一半身上而我直到今天才發現,我只想告訴每個人,你得知道你的行動出自於什麼樣的價值體系,出自於什麼樣的意念與自私,當你選擇不正視一個在你面前赤身裸體的人,你選擇粗暴且不問其意願的性交。

那就是強暴。

不論如何,我不希望有人對性是沮喪的,性很美好;因為每一個你們,都該對自己而言,是性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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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社畜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但我不喜歡我自己,所以我們不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