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迪士尼宣布將開始進行1989年發行的動畫《小美人魚》的真人版製作，其中小美人魚艾麗兒由非裔美國演員海莉・貝莉（Halle Bailey）飾演。
由於小美人魚在1989年的動畫中設定是白人，所以這件事引發了很大的討論：雖然許多非裔小女孩的正面反應被發佈在網路上，但同時也有許多人認為迪士尼的決定不正確，是過度政治正確、製造種族對立。
雖然一開始宣布選角是2019年的事了，但今年的9/10日、迪士尼釋出真人版小美人魚的預告片，還是引起了很多討論，預告片截止至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有快2500萬觀看次數、26.5萬留言。
這個選角爭議背後也引出了黑人與白人之間的種族衝突和各種種族相關討論，所以我認為它有值得討論的價值，於是就寫成文章分享給大家了。
迪士尼過去的種族代表性問題
迪士尼的第一部動畫電影是 1937 年推出的《白雪公主》，到1990年推出了 39 部動畫作品。但一直到 1992 年的《阿拉丁》中，才出現迪士尼第一位非白人的公主——茉莉公主，更別說她在動畫中只是沒什麼重要性、給主角的「獎賞」而已。1995 年的《風中奇緣》中的寶嘉康蒂才是第一個非白人、擁有自己的動畫電影的公主，她是印地安人。
從許多現在已經被刪除、或是標上警告標語的舊動畫片段來看，迪士尼以前的動畫有許多種族歧視的畫面和角色設計。（想要知道有哪些的可以看這個連結，礙於篇幅就不多描寫了。）
在群眾開始對種族歧視的敏感度上升、希望看到更多對其他文化的展現後，迪士尼推出了許多非白人的公主和故事：涵蓋了亞裔（《花木蘭》中的花木蘭）、非裔（《公主與青蛙》的蒂安娜）、玻里尼西亞原住民（《海洋奇緣》中的莫娜）、東南亞裔（《尋龍使者：拉雅》中的拉雅）、拉丁美裔（《魔法滿屋》的 Madrigal 一家）等等的故事。
雖然如此，較早期的這些「異國文化」動畫還是受到不少抨擊，例如《花木蘭》中對故事的西方化呈現就受到一部分人的不滿。《阿拉丁》的故事設定在類似中東的國家，但動畫的配音員都是白人、除了替茉莉公主配音的是菲律賓人之外。不過在更新的電影中，能感受到製作團隊的組成也走向更種族多元的方向。
講回迪士尼翻拍舊動畫的歷程，2019年的《阿拉丁》真人版就因為飾演茉莉公主的是英國演員娜歐蜜・史考特而不是設定中的中東人而受到抨擊，但是我認為外表上娜歐蜜和茉莉公主的差異沒有海莉和艾麗兒差距那麼大，所以爭議也沒那麼大。
《小美人魚》的原著是安徒生童話中的一則，來自丹麥這個寒冷國度、原出版日期是 1845 年。製作動畫時也是 1989 年、迪士尼種族問題還未被抨擊的時候，理論上這個故事本來就牽扯不到多元種族代表性不足的爭議。在這個脈絡下，迪士尼決定讓海莉・貝莉來飾演小美人魚艾麗兒無疑是冒險的決定。
負面迴響：政治正確、種族歧視、「毀原著」
第一個反方觀點也是最常見的，認為迪士尼這次的選角只是因為懶得想原創劇本給黑人公主，所以才把 IP 改編、把角色變成黑人想要賺錢而已。這裡的「過度政治正確」，指的就是透過迎合某個群體的價值取向、來售賣給他們產品，並不是真正支持這些價值，也很容易被質疑。
「迪士尼需要停止回收故事素材、而是給我們展現其他種族、原創的好故事。」
「好萊塢需要向他們還沒嘗試過拍攝的文化擴展。比起角色的膚色，我們應該更注意的是文化的展現和分享。」
「他們應該直接創造一個新的黑人人魚公主，那樣故事會更有趣。」
在研究這部分的資料時，許多留言都提到非洲傳統故事中也有人魚的形象。早在幾百年前，人魚的故事就流傳在非洲、加勒比海岸、以及美國墨西哥沿岸的族群。舉例來說，Mami Wata 就是一個西非傳統故事，她是一個掌管財富與權力的神祇、也帶來毀滅。奈及利亞的 Yoruba 族群也有叫做 Yemoja 的人魚，她是帶來生命的靈體。海地的 La Sirene 則是代表海洋靈魂的人魚。
安徒生的故事廣為流傳、成為全世界對「美人魚」的既定形象，卻使得大眾忽略了其他文化的故事，這也是值得探討的點。
第二種觀點就是把白人角色變成黑人，就和把黑人角色、或者亞裔角色變成白人一樣令人憤恨，是在製造種族對立。
這部分的觀點都會提出例如花木蘭、《公主與青蛙》裡的蒂安娜公主等等來當作「變成白人的話群眾一定會更生氣」的範例。「Race Swapping」就是用來解釋這個現象的詞，支持這個觀點的人認為無論怎麼樣、改變故事角色的種族就是不對，是抹殺了原有角色。
不過這裡還有另一個觀點是不滿在預告片中，艾麗兒的髮色不夠紅。這在我們眼中可能不是什麼大事，但紅髮的迪士尼公主其實也只有艾麗兒一個而已，對紅髮的人來說也是剝奪了他們的代表性。
紅髮在英國、以及其他歐洲國家傳統上被認為是低等的髮色、不如金髮，原因可能是因為過去的侵略者是紅髮。所以紅髮的人其實會很在意他們的髮色有沒有被完善的展現。這部分的觀點對我們這些來自亞洲的人來說，可能會被忽略，畢竟我們身邊很少有紅髮的人、我們也不會知道這背後的社會和歷史。
第三種、也是最好理解的觀點其實就是黑皮膚的艾麗兒不符合大眾對艾麗兒本來的印象。人們不喜歡他們熟悉的角色和他們想像中不一樣，從任何翻拍的過程都可以看出來，無論那個演員到底符不符合角色、都會有原著粉絲不開心。
「我沒辦法看到艾麗兒，我只是看到一個在演艾麗兒的人。」這其實會大程度的影響對故事的代入性，也比較難觸碰到那些看著《小美人魚》度過童年的人的內心。
正方觀點：屬於黑人小孩的代表性、演員種族並不重要
正方第一種觀點認為讓黑人演出艾麗兒可以讓黑人小孩感受到接納、在螢幕上看到自己，進而增強對自己的信心和對種族的自信。透過許多網路上流傳的影片也可以看出來黑人小孩看到預告片的開心。
「《小美人魚》動畫電影對小時候的我來說就是全世界。我很高興迪士尼正在給新一代的孩子我體會過的那種『在螢幕上看見自己』的魔法。」
許多人可能不理解長相到底和同理有什麼關係，但在最下面這則留言中有提到，在美國小時候一群小孩玩角色扮演時、非裔的孩子可能只能當蒂安娜或是寶嘉康蒂、亞裔的只能當花木蘭，而這些公主常被小孩認為沒那麼酷，這對非裔亞裔小孩的心理影響是很深遠的。在台灣這種種族組成較為單一的地方，可能比較不會有這種感覺，也說明了每個國家的文化差異。
第二種觀點像是在回覆反方文化置換的觀點，認為艾麗兒的膚色可以改變、是因為她的故事劇情並不和任何一個種族的歷史綁在一起。
「艾麗兒的文化和她的種族沒有關係。蒂安娜的文化基本上就是她的種族，所以如果換掉她的種族、故事就不會符合歷史了。艾麗兒的種族可以改變，因為她的故事可以是白人的也可以是黑人的。」
關於蒂安娜和花木蘭能不能讓白人演，許多正方觀點給出的解釋是蒂安娜的故事是在美國種族隔離期間、她身為黑人女性想要開一家餐館的故事，而花木蘭的故事則是設定就在古代中國。這些角色的種族對故事是有絕對影響性的，蒂安娜如果是白人、那故事的重點就會完全不一樣。
就跟這條留言說的一樣，「艾麗兒只是一條魚。」美人魚是虛幻生物，沒有人規定人魚應該要是什麼膚色才絕對正確。
第三種觀點則是偏向認為這部真人版電影中黑人來飾演與白人並沒有什麼區別，過度強調膚色的邊界並不正確。
茱蒂．班森、也是艾麗兒30年來的配音員針對這次的選角爭議說了一段話，認為最重要的是角色的精神，以及演員如何表現出靈魂、而不是外在的包裝。呼應這個觀點的還有另一種說法，覺得小美人魚之所以是小美人魚、是因為她經典的綠色魚尾和紅髮，而不是她的膚色。
陳宜萍的文章中也說這部電影裡的艾麗兒、並不代表從今以後所有的艾麗兒就都是黑皮膚、也並不代表大家心目中動畫裡的艾麗兒就不存在了，這部真人版電影可以視為再創作、獨立於原本的《小美人魚》動畫。
爭議核心：迪士尼的決定是否可以達成核心目標？
這個議題我想從雙方的共識先開始說。在我的觀察中，很少人真的完全從對黑人的種族歧視出發、說明自己的觀點。（當然，撇除隱性的歧視不談。）我也比較少看到從這個議題開始說，最後卻扯到其他種族議題的留言。
其實從正反方都可以看出普遍大眾都認同黑人演員應該出現在大螢幕上、兒童應該要有政治觀念正確的童話可以觀賞、應該要盡可能促進種族和諧這三點，但是針對《小美人魚》真人版的黑人選角是否可以達成這些目標是有不同看法的。
爭議點就會變成迪士尼到底是抹滅白人故事、用舊IP賺黑人的錢、製造種族對立，還是替黑人兒童展現更多可以代入的故事、呈現更種族共融的時代。
我的觀點：局外人的角度 / 電影受眾的反應
一開始我看待這個議題的觀點比較無所謂一點，因為我不是白人也不是黑人、我最喜歡的迪士尼公主也不是艾麗兒，所以難免從一種局外人的上帝視角在看待。
但往受眾這個延伸方向思考，從黑人小孩的反應來說、他們其實很開心的，而他們理論上就是這次《小美人魚》的受眾。如果是這樣，那迪士尼這樣選角、這樣翻拍電影最基本的目的就達到了。其他群體其實是沒什麼話可說的，因為也沒有人可以證明「白人小孩看到深色皮膚的艾麗兒」會有什麼強烈的負面情緒。（理論上要參考白人小孩的感受，但比較少人做這樣的反應影片。）
從這篇文章中提到的觀點思考，雖然我不反對艾麗兒由海莉・貝莉飾演，但我期待未來迪士尼繼續創作其他文化為背景的故事，就像他們在 21 世紀致力於製作的一樣。舉我真的很喜歡的動畫電影《海洋奇緣》，其中呈現的世界和故事就讓我一直回味，也更願意認識玻里尼西亞原住民的文化。（我到現在都很喜歡海，天氣很好的時候有光在水面上閃耀真的超美。）
最後從廣泛一點的層面來總結，電影已經造成了這麼多討論，其實我覺得在種族議題上貢獻的討論度或許也可以算是促進種族之間理解、包容的方式。
今天的文章就到這裡結束啦！
有一句名言說「真正的智慧是能夠從和自己不同的觀點理解事情」，這也是我還在努力達到的部分，希望無論你對《小美人魚》選角爭議的觀點如何、都從我的文章中得到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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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看啦，因為我還滿喜歡之前《阿拉丁》的翻拍的，我很好奇這次的故事會如何改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