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份子》Terrorizers:我們都是恐怖份子 | 這個人的觀影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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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in readAug 2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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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的當下,我就決定我還要再看很多很多次。(而我隔天也真的再看一次了。)
其實對我來說,寫楊德昌導演的作品是永遠無法客觀的;我總是主觀的覺得他的電影都是無可挑惕的,所以與其說這是一篇心得感想,或許稱作是一篇影迷日誌更合適吧。

我非常非常喜歡這部電影,無論是劇情、劇本安排、角色心態、演員演技、畫面鏡頭、剪接、聲音配樂,我沒有一個地方不喜歡,但若你問我為什麼好看、你為什麼喜歡,我還真的無法給你一個簡短甚至是有用的答覆。

我只能說,這個劇本實在是太好,不只劇情安排非常有意思,也將都市人們之間的情感描寫得非常細膩;此外,聲音的運用在這部電影中也是非常出色的,將整個劇本以更精簡的方式表達。

本片是由三條主線故事相互交錯而成,而以女作家 周郁芬 及其先生 李立中 為最主要的故事線作延伸。

在這個故事中,我認為所有的角色都是 ”恐怖份子”,這些恐怖份子也有幾個相同之處,「虛假、薄弱的情感連結」、「自私」、「相信自以為是的真相」,而這些都是這個社會的組成份子;換句話說,我們都至少擁有一個上述的三種特質、我們也都是恐怖份子。

並不是只有影響社會治安的人才是恐怖份子,我們很可能都是某一個人的恐怖份子,我們互相威脅、互相影響,比起震撼人心的社會事件,我們所引起的恐怖或許更深刻而長久。

女作家 周郁芬 及其先生 李立中 看起來是一對相處良好的夫妻,然而與其說是因為信任彼此而能有良好的相處,其實是因為互不了解的疏遠而無事可吵。

我覺得這種薄弱的情感關係在東方的社會中尤其常見,我們常將婚姻視為一種責任、一種義務;往往在結婚時,我們考慮的是對方的年紀合不合適、工作穩不穩定,至於到底愛不愛應該是年輕時交往的重點、但不會是成熟戀愛的人們該考慮的最主要條件。

是因為生活太苦而必須將「愛」排除在外嗎?
或者,其實是因為缺乏「愛」才使得生活變苦了呢?

在周郁芬、李立中、小沈,三人的關係中可略知一二,這三人的關係也是我在本片中感覺最深刻的部分。

李立中 覺得只要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都依著對方,不多過問只是順著她,就是「愛」。他從不問妻子在做什麼、為什麼這麼做、甚至連妻子的小說都沒有讀過,情感連結的薄弱對他來說並不是大事,只要兩人同在一屋簷下,每天過著重複但穩定的日子就好了,夫妻之間長久相處下來就會變成這種形式的”愛”。

可 周郁芬 卻覺得夫妻之間理應互相了解,李立中 卻從不過問她的過去甚至是現在,像是他對於自己的生活一點都不感興趣一樣,他們生活中的苦無法一起承擔、生活中的樂亦是如此,於是她只能前去尋求過往情人小沈的幫助。

片中可以見到這對夫妻實質上的情感連結是非常薄弱的,尤其小沈的出現更能將之對比出來;此時,不良少女淑安的一通惡作劇電話便很輕易地揭發了這虛假的幸福。

人們的自私自利在本片也能很深刻的見識到,只是這樣的自私可能不只是傷害到別人,連自己可能也將會是受害者。

這部電影中所有的角色都有其自私的一面,與其說「自私」是種通病,不如說這是無法避免的自我意識;大家都想過上好的生活,不是嗎?

李立中 想賺更多的錢,讓 周郁芬 過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他選擇犧牲好朋友 小金,以獲得升職的機會;
周郁芬 想被人理解,讓自己能更坦然的生活,所以他選擇不去處理她和 李立中 的婚姻危機,而直接向前男友 小沈 尋求慰藉;
小沈 和自己的妻子離了婚,但仍想要擁有愛情的生活,所以對於 周郁芬 的要求,他從不拒絕;
不良少女 淑安 覺得只要有錢就能過上好生活,所以她利用自己的美色到處偷竊;
攝影師 小強 在一次的拍攝中愛上了不良少女 淑安,所以他不顧一切的拋棄了自己的女友。

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一直因為這些角色們之間環環相扣的關係感到驚訝,尤其當角色們最真實的樣子開始顯露出來時,更會被「他們都是彼此的恐怖份子」這件事震懾住。

如上述,其實「自私」可以說是一種自我意識。

可以發現到在所有的 ”所以” 之前,「自私」其實是無害的,畢竟大家為的都只是一個更接近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但在所有的 ”所以” 之後,便開始有些利害關係出現,有可能只是損害到他人的權益,但也有可能連自己的權益也一起被吞噬。

楊德昌導演 也將這兩種結局都拍了出來,無論最後槍指向的是誰,都一定會有受害者。

最後,是看似無傷大雅的 ”自以為是”,在片中也可以清楚發現到即使是這樣的特質也能使餘波蕩漾,甚至這樣的 ”自以為是” 都在考驗著觀者。

攝影師小強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所見即是「真相」,所以他引導 李立中 去找尋妻子離開的原因。

而在片中,周郁芬 也不只一次的提到「小說只是小說,不要把它當真。」
因為周旋於她身邊的兩個男人都擅自的將自己套入”小說的情節中”,無論是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多麼的重要、或者是毫無轉圜餘地的認為自己是個百分之百的受害者。

甚至是觀者都正在被這樣的故事設定考驗著,你相信你所看見的嗎?你所看見的就是真相嗎?

我們以有限的視角去看整個世界,縱使我們都明白任何事都不是簡單地能夠以表面所見去理解的,卻又都自顧自地只願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而忘了去瞭解真正的「真相」、「原因」。

當李立中拿起了那把槍,也表示著這一切將不會有答案了。

槍聲響起。

究竟這些角色間相互糾纏的故事是真是假,還是只是 周郁芬 的想像,都不再那麼的重要了。

「如果你了解季節的變化,只是一種輪迴的重複,這年春天,與去年沒有兩樣。」

恐怖份子一直都在、受害者也會一直更新,而事情的真相也時常一如既往地被深埋在少數人的心中。
如果你明白,當人們無法突破「疏離的情感」、「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束縛,那類似的恐怖事件只會是一種輪迴的重複,一輩子都將與今天、明天沒有兩樣。

所有的恐怖份子都可以是無傷大雅的,但也都可以使人們的生活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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