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座間味島的慢船

吳文捷
7 min readJul 13,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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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rry Zamami 是一艘深暗各國旅客習性開往座間味島的慢船。

從停在泊港碼頭的 Ferry Zamami 來看,人們容易誤以為能夠容納整艘 Ferry Zamami 旅客的座間味島是個不得了的大島,但事實上 Ferry Zamami 具有把整個座間味島載走的能力(座間味島民謹 600 人)。而人們無法肯定的是座間味道是否真能擁抱一艘滿載的 Ferry Zamami。

Ferry Zamami 是一艘深暗各國旅客習性開往座間味島的慢船。共有三層的 Ferry Zamami ,第一層是日式塌塌米設計,旅客脫鞋後可進入半獨立的隔間,那是日本中年旅客的天堂,只要看到中年大叔一副懶洋洋地癱坐在那裡,其他旅客出自直覺地都過而不停。

Ferry Zamami 的第二層是亞洲旅客的心頭好,那是個配備有冷氣、電視、販賣機與充電插座的室內空間,大部份的亞洲旅客到那裡就會停下腳步。Ferry Zamami 的第三層是有遮陽的半露天野餐區,那裡是恨不得曬掉一層皮的外國旅客天下。其實第二層後面也有露天坐位,但跟第三層一比它那過度整齊與密集的座位就遜多了

Ferry Zamami

搭過開往龍目島的慢船後,我意識到搭慢船比快船來得有意思,離島比本島更有魅力。因此,當我要搭船去沖繩離島座間味島時,儘管那還是個可輕易搭上快船的季節,我卻偏執地選擇了慢船。經驗告訴我,慢永遠比快更有故事。

登上 Ferry Zamami 前我在泊港乘客大廳買了一個有沖繩苦瓜與海菜的健康雜糧便當,那時我還不知道那是我整趟旅程中吃過最美味又最便宜的便當(只要 400 日幣)。五月底的沖繩就像我在飛機上遇到的沖繩女子西平典代所說的一樣梅雨不來,艷陽高照得仿如盛夏光臨。

當水手把巨大的錨從水中喀啦喀啦地拉起來時,Ferry Zamami 發出深遠叭的一聲後,緩緩轉動船身,穿越了優美細長的泊港大橋,開往座間味島的旅程就正式開始,我在海風的微拂中開吃人生第一個日本便當。

梅雨季的 Ferry Zamami 乘客不多,三個樓層都僅有零星幾人,比起開往龍目島的慢船,Ferry Zamami 更適合上演鐵達尼號的浪漫情節(但不是沈船的結局)。我待在三樓的戶外區,跟我一同在那裡的有一對年輕的歐美情侶、一對中年難以判斷國籍的西方夫妻、一個韓國家庭與一位獨行的亞洲女子。

年輕的歐美情侶是攝影狂,拿著單眼相機的兩人輪流對沿途出現的無人海島都不吝給予記憶卡空間。老實說,不久前我也是他們那個樣子,後來我意識到對一個於遠方海中升起連島都稱不上的巨石拍十幾張差不多的照片是沒有意義的,那只會加重回家後的整理工作。不過,在船上時我沒有想到之後我還會碰到幾次這對情侶。

韓國家庭非常活潑,女兒不斷地擺出不同的網美姿勢拍照。中年夫妻檔時不時向他人展現僅管中年了他們的愛情濃度還是不減。單身的亞洲女子跟我是同路人,我忍不住猜想驅使她到座間味島的動力是什麼。

去年七月當我跟羅曼結束西班牙之旅後我首次興起了到沖繩的念頭,那時剛從沖繩回來的朋友跟我說那裡不但物價比本島低且非常適合喜歡陽光與沙灘的我們。但那時我沒有預料到的是等我搭上開往座間味島的慢船時我跟羅曼早已分手。

跟羅曼分手不久我就訂了沖繩的機票,羅曼知道後以為我故意的。他認為我們在一起時我一直都沒說什麼時候要去,但我們一分手我立刻就要去沖繩。他無法理解的是正因為我們在一起才無法輕易地去旅行。而還有什麼比旅行更適合療愈情傷?

我試著想像羅曼跟我一同搭上 Ferry Zamami 的情境,我知道他會跟我一樣興奮得像出發去畢旅的國小生(我們就是兩個長不大的小孩),我們也都會愛上眼前的大海。有他在旅程會很精彩,但沒有他旅程也不會失色。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該感激羅曼,要不是 2015 年跟他分手我也不會寫出《開往龍目島的慢船》,要不是這次又跟他分手我也不會繼續開始寫文章。是否羅曼是一個注定要來跟我不斷分手,進而激發我潛能的存在?在開往座間味島的慢船上我漫無邊際地那樣想著。

阿嘉大橋

九十分鐘的航程很快就在阿嘉島的接近到了尾聲,擁有太空藍的阿嘉島以它那跟海水搭配得天衣無縫的阿嘉大橋猛力地給我們這些旅客重重一捶,讓我們此生都無法忘記所謂的「座間味藍」是什麼樣的絕色。

阿嘉島的到達引起了旅客們的騷動,零星幾人在阿嘉島上下岸後,不過再十五分鐘就到了座間味島。座間味島的港口標誌是一條在水中起舞的鯨魚雕像,阿嘉島則是在港口彩繪了著名的慶良間鹿( Kerama Deer )。

下船後,依照地圖我很快就抵達了 Zamamia International Guesthouse。旅館沒人在僅於櫃檯放了一牌子寫著員工去碼頭辦事,很快回來。旅客請自己找地方放置行李。真的是相當隨性的旅館,不愧是島上唯一由外國人營運的地方。

Zamamia International Guesthouse 是間結合餐廳與住宿的青年旅館,餐廳以美味的漢堡出名,可惜我待在座間味島期間都沒有嘗試。住宿分為床位與套房區。套房看起來就只有一間,床位又分混合與女生區。後來認識的荷蘭室友跟我抱怨混合區老是一位難求,而女生區總是乏人問津。

無線網路在座間味島是一項珍貴的資源,幾乎每間旅館都警告旅客不要下載任何東西。Zamamia International Guesthouse 甚至貼出了若旅客下載東西被抓到,帳號將會被封鎖的恐嚇標語。遲到的梅雨季,加上遊客的增加使得島上的用水也拉起了警報線。

我在身懷六甲的老闆娘的幫助下辦理了入住手續,僅是一個帘子之隔,有冷氣的房內與沒冷氣的房外就有如南極與熱帶之差。出發到沖繩前朋友跟我說 Zamamia International Guesthouse 跟沖繩本島的青旅相比設備相對簡單,但她認為對我來說肯定沒問題的。實際上,Zamamia International Guesthouse 並不簡陋,那是個對我來說相當舒適的青旅,我尤喜歡他們女廁的巧思。

Zamami International Guesthouse

不管從哪一個面向來看,座間味島都稱得上是個度假天堂,不過島中無處不在的海嘯標語讓人籠罩在一種對災難的無限遐想裡。台灣的花東沿海城鎮也時有海嘯的逃生指示,但跟座間味島的密度相比,那些指示簡直跟沒有一樣。座間味島的海嘯逃生指示,密集到了不管往哪裡走都逃不掉的程度。那標語會隨著位置的不同標示出它的海平面高度。

德國來的生物女老師說:「在這樣一個寧靜無害的美麗小村莊裡,三五步就看到海嘯標語讓人產生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我說我懂,當我們走在座間味村滿是花草的巷弄間,當我們在平靜如泳池的古座間味海灘浮潛與當我們在阿真海灘看夕陽時,我們都難以想像海嘯的襲擊,就如當初在南亞度假的人也無法想像海嘯會光臨一樣。可座間味島民不一樣,他們的祖先、他們的歷史與他們的生活經驗告訴他們,海嘯隨時有可能會來,只是我們這些過路客運氣好沒有碰到罷了。

阿嘉島附近的無人島
座間味島港口的鯨魚雕像
座間味島的性感的風獅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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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捷

背包客、作者。著有《湄公河上的兩人旅行練習》、《開往龍目島的慢船》與《蒼山下,洱海前:我的雲南擺攤人生》。官網:https://backpackinglifeguid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