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風情萬種

Wen Shaw 蕭文翔
7 min readMar 5,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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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的六街 Sixth Street in The Golden City

This essay is the summary of my time in San Francisco and its encounters with the hippies in the time of Summer of Love and with the techies nowadays. It’s written in Traditional Chinese. You’re warned.

Photo by Jack Finnigan on Unsplash

很榮幸地,我搬進了第二多公共人類排泄物的六街。位在舊金山市中心,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我以為是好地段,六街的確是一條繁忙的街。車潮川流不息,離法院只有一條街遠,離 SF MoMA 三條街遠。但好笑地我在六街上感受到眾生皆平等,不論貧富,人走過時就要小心地上的排泄物手機收起來,視線朝前,注意周遭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例如亂晃吼叫的瘋女人與睡在水溝旁的遊民閒聊。不管種族、男女或老少,六街永遠讓人提高警備,重新感覺與週遭環境的互動。

六街上的瘋女人有肆無忌憚的魅力,我一度想引薦她給身邊束縛纏身的碼農們。衣不蔽體的她是 care-free 活生生的例子,這只是剛到這個城市的第二週,在回家的路上,我透過她窺探整個科技業的花花世界。

科技業是特異,讓我想起在大亨小傳下的紐約,飛來波女郎 (flapper)穿短裙、剪短髮、聽爵士樂而張揚地表現對社會風俗習慣的藐視。在1920年代,在演奏會間風流於眾多男人間的女人們,是對社會保守的返撻。別人說爵士樂是妓院音樂,她們偏獨鍾於它。其他女人的端莊賢淑,只更彰顯風來波女郎的魅力。抽煙喝烈酒,自個兒開車,只要隨性、開心、無牽無掛!

不可置信地,我在這群科技癮 (我私自翻譯 techie 為科技癮)的人身上,看到跨時代的相似。我一個朋友,Gerogia Tech 畢業,無比聰明的印度裔美國人。他從來沒上過一天正經班,成天在臉書上發表為人聳聽的言論,他抨擊政府,批評美國外交手段,挑戰印度能源政策,四處在 Twitter 上對名人文章發表言論。我們就在糞味四溢的六街一棟共同居住的公寓裡認識。

說起來好笑,這也是我內化美國文化最接近成功的一段時間。我們這棟房子,住著大學畢業仍脫離不了兄弟會生活的年輕人們,六十位有餘男男女女。如同西部大開荒年代,從無到有建立自治組織,我們組政府,選官員,集會結社。有位從東岸來的白人男子,渾身政治家氣息,號稱在風投公司做未可考的無薪實習。為了爭取主席一職以抵免房租,在一場又一場的政見發表會,說盡了謊,也傷透了幾位女子的心。

舊金山就是個如此奇特的地方。首先其一是每個人有個掏金夢,這倒不稀奇;其二是工作福利特別好,這裡平均薪資是全國兩倍。工程師平均薪資可達全國五倍,朝十晚四,三餐公司提供無慮,有些公司讓我們用四分之一的時間做自己的計畫。

其一跟其二還在正常人容忍範圍之內,外人常說我們醉生夢死,在科技的泡沫裡沈淪而墮落。紐約客是特別瞧不起西岸人工作態度,我欣然地接受如此批評指教。其三才讓人直跺腳,且讓我能跨時代連接兩個特異而讓人稱羨的年代。其三正是人們厭惡工作,鄙視辦公室文化,特別希望工作不像工作,像是出去郊遊。我們想要樂子,公司裝設遊樂設施,允許工作時打電動、喝酒。我們不想被辦公室束縛,公司傍晚辦 Happy Hour,支付家用網路費,希望我們在家網路頻寬無阻。我們厭惡正式服裝,公司名言要求面試不穿西裝,原本從短褲星期五,演進到每一天短褲。

舊金山嚴格的建築規範,約束增建高樓大廈。因此六千多家新創公司,躲在老舊的紅磚倉庫改建的開放式辦公室裡,實踐一個又一個掏金夢。即便工作環境如此美好,一群人如我的科技癮朋友們,仍過著遊牧般的生活。從一個共同居住空間移動到另外一個共同居住空間,從 SoMa 裡的共享辦公室遷徙到 Mission 的另外一個工作咖啡館。

他們大肆批判 Google 與 Facebook 如何偷窺我們生活,四處奔波為 Net Neutrality 伸張正義。他們去地下原始的 Rave 直到天亮,出沒在清晨船上的僅限咖啡熱舞派對,迎接第一道曙光。在 Ocean Beach 上穿著不合身的西裝奔向海洋,投身於 53F 的水中,穿著 onesies 去野蠻動物派對。在過大的衝浪板上漂泊做瑜伽,為一年一度的火人祭 (burning man) 組裝由滑板改裝的電動阿拉丁地毯,螢光四射且具備手機充電功能。

他們實驗在藥物的尖端,為加州身為第一個藥用大麻合法化的州,卻落為最後一個州合法化娛樂用大麻感到不恥。他們為美國商業基礎的 Corporate America 感到極端反感,狂熱擁抱 Cryptocurrency 民主化經濟體制與架空傳統金融機構。

人人都想創業,人人都想做自己的事。我的科技癮朋友們,是在體制內,以體制外行為對科技社會政治文化衝撞的人們。他們同樣不顧旁人眼光,張揚地表現對一般生活的藐視,對於穩定的輕蔑,至少在這層面上,他們就像是飛來波女郎。

“Group hug between men of different races wearing heart-shaped sunglasses” by Dimitar Belchev on Unsplash

時間快轉到住在舊金山第四年,馬上就要成為我居住第二久的城市。我與朋友大聲怒罵市區凹凸不平的路,惋惜因飆高的房價而驅離的藝術家。經過 Castro Camera 前看到 Harvey Milk,在 Haight-Ashbury 看到 Summer of Love 的塗鴉。那時嬉皮留宿街頭,將整個城市變成社會實驗,成為自由戀愛、公社、性別平等、性自由的溫床。

太多有關那段日子的故事了,嬉皮不剪頭髮,讓髮廊關門,人人口中流傳著一個無法治靠自發組織運作、充滿十九世紀維多利雅式建築的社區,就在這個城市。

不遠處的優勝美地培育出開創攀岩這項運動的另類嬉皮,他們日益精進,把攀岩從國家公園警察痛恨的行為變成時髦的全國運動。火人祭原本只是 Baker Beach 上的一場派對,現在變成七萬人參加的盛宴。

我私心慶幸住在這個城市裡,曾經獨領風騷,改變美國二十世紀社會價值。但還來不及緬懷那些陳舊的美好,就被捲入新浪潮。科技強壓其他產業,改變美國二十一世紀社會價值。只是一波浪潮未盡,另一波又起。科技業特別擅長創造期待與話題,目不暇給的產品與技術發表。公司平地高樓起,千億估值可能一夕消失。命在旦夕的卻可能隔日立即被併購,創辦人轉眼致富出場。

這城市在創新的前鋒,鋪天蓋地地改變我們的生活。近半年來,朋友們有說不完的 cryptocurrency 的經,又是另一波暴漲暴跌的浪潮。但這次與之前比起,又更 democratized,每個人都可以買賣 cryptocurrency。不同於開公司,靠 cryptocurrency 致富更接近一般人的生活,對所有人的影響就更巨大了。

憤恨不平的,瘋狂慶祝的,後悔不已的,遮遮掩掩的,冷眼看待的,每個人都找到自個兒的角色,繼續在這城市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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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 Shaw 蕭文翔

CEO & Co-founder of Cooby. Sequoia-backed. Ex-Meta and Dropbox PM. Cooby 執行長,曾任 Meta & Dropbox 產品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