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忠賢
15 min readSep 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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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之一)

那種「有什麼在那鬼地方等我」的恐怖感,並沒有因為常去就消失,在最上層的廢墟的主建築裡,有個盡頭的破房間最凶險,沒有門,窗框門框都已然殘破多年,他只要跨過去就能拍了,但是他就是不想拍,也不想進去,沒想到拍廢墟拍那麼久的他也還有這種死角⋯⋯

年輕的時候瘋狂的他太愛亂跑亂跳地走,迷路找路,只是好奇好玩⋯⋯沒想到自己會發生什麼怪事⋯⋯沒想太多,爬步道。爬山就是爬樓梯,小時候一心情不好,老來九份山上爬基隆山,真的在走山路,整個山太多樓梯,太多彎路,曲折離奇⋯⋯一如他心中所充滿太多太多鬼東西,甚至一如整個山就是一個蟲洞。

蟲洞氣流會改變,心中不安緊張的永遠失控的那種害怕就會過來。他會點香,用香用氣味⋯⋯邊走邊想一點令自己安心的事。

打量蟲洞的深層的恐懼,但是天生的怪異的自己一眼深一眼淺,看不到但是卻深深感覺到。幾點鐘方向有幾位,年紀多大,感覺得到極為罕見地清楚⋯⋯尤其他老提起他去拍過十三層,拍到的太多太多鬼東西沒法描述,才可怕。一如廢墟中拍出的每一張老照片都是不同的怪氣味的難以理解的狀態,他始終情緒起伏不安緊張一如老流出華麗的鼻血,彷彿看不見的什麼從古墓般的十三層遺址爬出來流出來那掩埋太久無人知曉時光流逝的詛咒⋯⋯

之一。

太多太多意外上山,他始終無法理解為何自己會分心,入世太深到不知道什麼是出世。甚至,他多久沒有和人好好說話了。

十三層遺址夜空下,一個人的他意外地睡那日本老房子,因為出現了太多奇怪的難以明說的怪聲音,本來沒什麼特別的小心,但是後來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害怕⋯⋯這個日本時代留下來和室的古屋畢竟是座落在山上,後頭是無邊無界的濃密林地,那是所有老時代金瓜石廢棄礦山的現場,充滿了太多當年留下來的荒山傳說的繪聲繪影,某種更隱隱約約的暗示,尤其在他到的時候正好是鬼月的靈異加持。

或許完全無人的古厝暗夜⋯⋯就像一個太完美的恐怖片的開頭,幽靈出沒的某種訉息,但始終沒看見其殘影身形的驀然現身,只是老感覺到疾風吹撥䦨珊枝頭所輕撞玻璃窗戶的搖搖晃晃,重修過但彷彿有巨大黑洞在斜屋頂底斜口和天花之間的不明空曠地帶那上方始終有若即若離的彷彿腳步聲的勯動,不知名老樹的枝繁葉茂倒映的光影誇張地發抖一如呼救,還有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不明蟲子一直撞入甚至撞死的燈前。一如科幻片頭般的前幾天。他自己充滿了渙散意志越來越薄弱地懷疑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或許主要是在想,在山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本來是想閉關收尾進入拍山上那麼多著名的地標日本時代舊工業建築坍塌已久的廢墟的最尾聲。

但是,彷彿探到更深的某些洞口,路徑,曲折,或反而是回到更原始而直接的狀態。

到底他怎麼了,怎麼生活變得那麼變態,拍廢墟一定拍到垮了才停,吃一定吃到好吃才吃才死,熬夜熬到全身痛,傷還是一直還沒好,拍照還是拍太久太多,看電視看那麼久或那麼無法逃離。

他拍太久的時間彷佛陷入昏迷狀態⋯⋯好不容易下山一趟,餓了三天了,本來以為是來修煉仙術,那迷人的鬼地方,但是,他過去是走豬八戒路線到甚至還喜歡吃嫩肉乳豬春雞一如吃小孩。來山上變得很辛苦⋯⋯

這瑞芳其實是這一帶還有人煙的殘存小鎮,在這種老巿場裡亂吃,那種山上仙人完全沒法子了解這種吃重口味的民間疾苦,天啊!瑞芳才是人間啊!越吃越感覺山上就像都是廟和觀光的假人假仙啊!

問了他那老朋友⋯⋯老頭:」瑞芳有什麼好吃的。在山上住了一輩子的老頭說:有瑞芳火車站對面直走左手邊牛肉麵、瑞芳美食街裡大門直走到底炒麵、大門進入左轉到底右邊豬腳、大門旁右手邊熱炒、39號蝦仁炒飯或熱油麻曙皆可嘗試!他心想,果然有拜到土地公有保佑」,都是老店,連龍鳳腿都是很厲害的鬼東西。用對講機講的阿姨會大聲說,我們魯了個蛋請你下來拿。天一黑,村子都沒人了,只剩狗在叫,和垃圾車遠方的迴聲,感覺到了全山都閉關的時間。

他老想到一個以前一起拍照的那老朋友,她是好人,提到過去她也去過一個鬼地方駐館,下面是金寶山,上面是法鼓山,而中間的博物館她住在裡頭,下面是鬼,上面是神。這樣會很平安還是很很不平安⋯⋯後來她發現自己得癌症,好可憐,她做化療,人變成很小隻。不敢吃太多,只吃素,每天背出以前常去吃的士林夜巿的老店,名叫好朋友從廟門口進去,老厝邊腸是炭火烤的,有一家包子,豆漿,義美黑豆奶,豆漿微波變豆花。有一家真心咖啡廳養的大黃狗。館裡廣場的貓。還有一個做木鈴的礦工爸爸的藝術家,有的人太年輕到還沒有吃辣,喝酒,吸大麻。甚至是更離譜地玩或旅行。化療的副作用憔悴不堪的掉頭髮快掉光的她説當年的他們在談他們看的電影,有一部老片𥚃的愛情之外,抗爭到了後來,變成了或接收了當年要對抗的,幻想和真實的差別,玉蘭花會開,勾取回憶,林田山,桂花,樟木,她們是學生時代的風雲人物。她們還很常去三重的幸福戲院,天臺,三和,都是二輪的,去板橋的林園。朝代。西門。喜歡吃爆米花。煙還抽長壽。什麼比較便宜就抽什麼。看完一本書就不抽了。小地方是一個喝酒的店。喝酒的話不抽。一喝就停不下來。喜歡伏特加加梅子醋。後來整票人都抽大麻⋯⋯找死,也都沒人死。只有她自己快死了⋯⋯

說到成仙或煉金術,他都會很迷,而且老頭也是戲古道的耆老。

他跟老頭說:他太孤僻⋯⋯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好像和別人都不太一樣,說起話來好像老不入戲,或入不了戲,反正,大概就這樣,胡亂拍了太多天。都不知道要拍什麼⋯⋯

最後,老頭老和他半嘲弄地談到吃的好不好下場⋯⋯談到要辨識好辣椒要看排洩物,拉出來會紅油,會痛痛的,就是不好的辣椒。

致使他老想到一個攝影系列作品可以拍大便,吃了金瓜石或九份的所有小吃,拍拉出來的鬼東西,或想法子拍別人的拉出來的⋯⋯會有更多種的顏色和形狀,自己祕密的排洩物的物體系,黃金博物館排出的黃金糞便更油更亮更美⋯⋯

之二。

十三層的那個像廢氣管綿延的鬼東西,每次去都像在打仗,又要像法師先做個法才能安心進入的那種慢條斯理的節奏,那裡有許多舊空氣的深度的深沈,更深的裡頭舊空氣更也不知道存了多久的驚心膽顫地可怕,儘管有窗戶大門早沒門片,老是感覺是老房子老會生病的悲哀。

理論上應該會空氣流動,但,凝結封凍近乎無法呼吸⋯⋯裡頭還有什麼⋯⋯像是太滄桑歷史不可告人的舊結界,結界裡的凹洞歧異是跟建築體外不同⋯⋯但也不太清楚到底算不算是可怕,可能去很多次了,但有一個廢墟長廊末端破房間的怪角落,他卻怎麼樣都不想進去,感覺就是有什麼在那等我等很久的鬼地方⋯⋯

那部分⋯⋯他説那裡他去久了,在心中充滿無奈地區隔大抵就分成上層,中層,下層三個部份,上層共有四五層樓高,怎麼拍的陽光燦爛的光影,卻仍然是好陰啊!只要一拍斜入建築的光暈馬上就感應到什麼般地消逝無蹤⋯⋯老就難受到不知如何下手的迷離⋯⋯

末端的陽台,面對雞籠山⋯⋯陰沈的陽光照不到的山凹,但是這還不是最陰的,那邊沒辦法進去,能進去的只有下層,跟中層、上層最底的部份,他拍的排氣管,其實是山上採礦,再經由那個管子把礦送到中層建築⋯⋯那怪異的建築尾端漏斗狀的鬼東西是最奇怪的⋯⋯上層最底部有大的管道間管路修復不了的死角,一如盲腸切除後闌尾依舊還是潰爛發炎般地怪罪於不明狀態的可憐又可怕。

還有最上層那邊的令人不知道是什麼的更不安⋯⋯

一開始那只是中層建築的底部樓面的前方就是坑洞⋯⋯但是,最詭異的建築卻是上層,最令人不安的是中層⋯⋯太恐怖氣氛濃厚的可怕,中層的建築有太多太多鬼東西,感覺中層像是老時代恐怖實驗殘留的舊實驗室,那𥚃的神秘的什麼太大太完成了⋯⋯

但是中層又不太一樣,中層有另一排的建築像教室,一間一間的老房間排開成列的充滿暗示⋯⋯就像惡靈古堡或是魔獸世界的盡頭設定,最下層有個地方他怎麼樣都沒辦法進去,很空很無奈的空房間。尤其尾端的死角的隱藏的那裡有個怪門,門邊裡很怪異到每次去都覺得很怪異,像惡靈古堡的最原始設定的惡魔的謎般的端點。

但最下層雖然很空,但也有各很奇怪的地方,中層的坑洞,每個大地方的地上都有大洞,下層是牆壁,十三層山旁那一公里的廢煙道口最末端竟然長出一大面了芒草和野百合。

那三顆怪膠囊狀鑄鐵機械設備古蹟到底是什麼,到底是儲存什麼高污染工廠廢棄物處理之類的鬼東西的懸念。

十三層其實是選礦場,很怪,和左側的十三層大體或右側的一公里長古廢煙管相形之下,那三顆怪膠囊就還只像Q版的小公仔廢棄玩具火箭頭,或像漏斗那個是輸送帶. 收集跟傳送用人工物或儲存更毒的鬼東西。有砷⋯⋯

老頭說他老因為一直幻想當時的礦工陰暗面,那俗稱的十三層其實真正有十八層,而十三層指的是從前的武丹坑選煉場,現在大家叫十三層習慣,如果叫十八層⋯⋯不就是地府⋯⋯甚至有一條無極索道根本是個加重詛咒的地府入口暗示。

有更多這種道地的活的什麼暗示的風光一時其實很美很活生生的舊光景⋯⋯

老頭說他曾經找到過史料在維基上的記載:「明治31年(1898)田中組於金瓜石本山五坑附近設立第一製鍊場,礦砂從一號坑運出後,則利用搬運礦石的架空索道直接送到製煉廠選礦,其後由於礦量增加,明治33、34、35年陸續增立第二、三、四製鍊場,並使用混汞法來處理礦產。早期金礦的提煉多藉重淘洗及汞膏法,其程序大致為:採礦→搬運→秤量→庫存→碎礦→研磨→淘洗→絞汞→熔解→粗金塊→屑化→煮金→純金條。」(天空之城那種感覺真的很喜歡但是也很討厭到永遠難以想像⋯⋯)

但是他把古蹟的年代完全搞混,連建築作用也弄錯⋯⋯「十三層選礦場包含了碎礦工廠、磨礦場、氰化工廠及浮選工廠等,層層萃選出精砂,再從基隆八尺門以船運送往日本佐賀關精練。1900年金瓜石銅礦的發現地第一長仁露頭,位在勸濟堂後山的茶壺山登山步道口觀景台附近,為昔日開採後礦體陷落的遺址,原本有一個大坑道,早期開挖到高品位金礦。明治37年(1904)6月,台灣總督府殖產局礦務課長福留喜之助與田中組採礦主任安間留五郎,在本山三坑附近發現含銅的礦物結晶,共生於黃鐵礦之間,樣本送至東京鑑定結果,確認是硫砷銅(Enargite)。這是這個島進入二十世紀的大事,下方山簏上黑管線即是煙管與基隆山⋯⋯車行經過金水公路時,可以明顯看到一旁碩大高聳的三個大鍋爐,為昔日煉銅所必需的鍋爐,煉銅時,必需大量排出銅煙,而銅煙含有劇毒,所以必需經過三條煙管,翻越過重山峻嶺,將含毒銅煙排放到外山。這裡的鍋爐煉銅礦土量可達每日一萬噸以上,因此當地人將之戲稱為「一萬噸」。」

一萬噸的療癒密技⋯⋯「明治38年(1905)田中組在水湳洞設立乾式鍊銅廠,採熔礦爐製鍊法。但後來因製鍊所需的媒溶劑取得不易,所以在大正12年(1923)關閉水湳洞乾式煉銅廠,設備轉售給日本九州佐賀關製鍊所,此後金瓜石的銅精砂都是出售給日本的佐賀關鍊銅廠冶煉,一直到民國61年後,台金公司在水湳洞興建煉銅廠後,才又改為在地治煉。」

他的老朋友老頭說小時候他聽過村子裏那老人說,當年選煉廠的廢氣一排放出來,全村的人都中毒了,臉色發青,喘不過氣,後來廢煙管排到一公里外的後山,後山的森林全死,寸草不生。

那是什麼意思⋯⋯跨世紀的大歷史地理,甚至是溫馨的療癒秘技,一如那些廢墟石牆上的華麗色澤,果然是妖艷啊!

「那三座怪東西的名稱,濂洞煉銅廠的三座“脫硫洗滌塔”(果然一聽就很毒),」為了避免煉銅產生的廢毒氣影響到附近居民的健康,將毒廢氣用三座洗滌塔脫硫後,利用排煙道將廢氣引至茶壺山後排放,排煙道長度達一千多公尺,號稱是世界最長的排煙道,第一條排煙道利用三坑舊坑道通往後山山谷排放,是最早建好的一條,但其設計不良,使用不久就浸腐,於是建造第二條改良取代,再造第三條作備品,竣工時就停止濂洞煉銅廠營運,煉銅業務併入禮樂煉銅廠營運。」」

這種工事好像他提到的不該進去的房間,一定像被下咒般地遲早會出事,但是,日本人的意志太強了,就變成神風特攻般地巴別塔計劃。

甚至,右邊有個無極索道!中層其實是變電所。下層是水湳洞煉銅廠因年產一萬噸鑌銅所以也被稱為一萬噸煉銅廠,一萬噸⋯⋯的療癒秘技。

之三。

他跟老頭說:一如他那天半夜在日本老宿舍竟然又看到重播的老電影:無極。在陳凱歌那電影開端𥚃,那女神對極小極可憐在戰場上找屍體身上的發臭食物吃的女主角傾城說,你會得到全天下擁有最大的財富和杈力的男人的寵幸,但是你不能得到愛情,即使得到了愛情也馬上會失去,這就是無極的最玄奧秘密。

他想的是這個九份老街的歷史玄奧的不堪⋯⋯或許也是在可憐的有矽肺和幽閉恐懼症的礦工往自己的屁眼和往妓女的陰戶塞碎黃金石時,更來段這就是無極的祕密的旁白,一如自嘲那真田廣之比謝霆峰俊秀太多了,但是時勢變遷的他那大將軍的好強墮落失勢自欺而自毀演得真令人不安地好。一如這鬼地方,充滿投井自殺,銅去皮工廠,殉情或謀殺,無極索道,全面啟動的底層⋯⋯一如那老吹煉爐,無極索道。

他想的那麼嚴重那麼離奇到⋯⋯這廢墟只是一個不安又不祥歷史的痕跡暗示,某種失勢自毀的母體。像光速的更古老的外太空文明降臨。打開薄膜,吞膠囊。所有的怪故事才開始。

他也想過更亂來的計劃,或許就來一個叫做走私娼寮的計劃。他說:他去拍廢墟,就像宿醉,或就像吃搖頭丸,反正就是用更晃動的激烈來進入更深更內在地休息。或許,對你而言,上山只是一種切換。要用這種切換帶動一些什麼,下載一些程式的什麼,用來修復一些自己也還不太清楚的什麼。

老頭開玩笑地建議他,或許再勇敢一點,再深入一點到去附近北海岸的漁港找私娼寮,一如三重的豆干厝,在一個雞的屠宰場前端,那裡的女人不化妝但也有點跟普通女人不太一樣,仔細看才看得出來,不像那種去澳門打工的俄羅斯金絲貓那麼招搖。

私娼寮或許才是活的廢墟,一如十三層裡我覺得還有什麼還在的結界,老朋友的老頭跟他說:你的所有的這種冒犯或冒險,都像一種植入,被植入的人和植入的人,都在一種切換之中,狀態都是一個開關,都可能很危險。

今天沒有迷路吧?那老頭問他⋯⋯

他好像太久沒聽人說話了吧!從這裡到那裡 ,通常需要某個鬼東西去連結,所以山上就有點兒像在看一個實驗劇場那種疏離,現實中的抵達也是這樣,潛意識的抵達也是這樣。或許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事物所造成的疏離,還是原原本本在那之前所存在的疏離感。

還有這種公路電影的不斷晃動激烈的車廂的暈眩感,就像他老坐夜間公車在山路九彎十八拐地繞行上山,有沒有發生每天下午說得那種熟悉感,似曾相似的景象的那種慌亂⋯⋯

一路都是似曾相識,但又有點差異,破綻,混濁而混亂,一如車在黑夜的外頭全黑,螢火蟲般地螢火,老街老山城的打開,但又哭又鬧,隱藏了什麼,他們根本沒發現⋯⋯那是每天下午的時候講太多有關夢境的事了。

「窗外的建築是流動的,向後退,或是墳場旋而出現,旋而消失,山,海,天空,土地,路的始終沒有盡頭,永遠地流動,或相反的,他根本沒有動,只是窗外的佈景一直在動而已。在沿路看見一些的房子時,有著住在那裡想像⋯⋯根本沒發生什麼事的妄想。

那邊有間老舊雜貨店,古早糖果跟彈珠汽水,始終還沾滿灰塵,他還老記得那間雜貨店樓上好像是個破書店。他說:好怪,全身累到不行,那家叫五號坑的炒飯不知道下了什麼藥,每天都令人無法理解為何會太想吃,還是天黑之後去那老街走像被下到某種奇幻小說裡被下迷藥般的一種奇怪的藥,那條街上有人家的門口擺了很多老時代舊工具雨鞋鐮刀之類的怪東西,一路找路又迷路,但是,卻還有神情狐疑的野獸般的野貓野狗在敵視他,路上沒人一路廢墟很多,

一如一路還有很多很多怪現象般的怪地方:最厲害的「護士長魯味」又鹹又臭但是網路超夯一報一路永遠群眾包圍到大排長龍,還有一家專賣誇張的假陰莖形狀的甜點蛋糕,和另一家螢光又夜光的很大間保險套專賣店⋯⋯再走一點路上樓梯上去那間好像是銅鑼燒釣鐘燒那種很蠢很誇張的怪店,路上宅男或辣妹會靠過去看一下,然後,唉喲一聲,再裝害羞跳開。再上去是阿甘姨芋圓冰,大家買了一碗拿去坐在小學門口階梯上一起坐著吃。他說他第一次去天亮吃到天黑,去九份買草仔粿時都開上墳場旁的停車場。

他說:有一次快九點收攤前去,聽到旁邊的里民中心消防隊在唱KTV,有一個很三八的辣妹主持人,一直在吃那些消防隊員的豆腐⋯⋯然後日本人會問他,那一間間一片片的牌子是什麼?他不懷好意甚至得意洋洋的說⋯⋯那是墳場。

那種太有禮貌的禮貌是一種習慣,足夠掩飾他的不喜歡。其實也還好啦!他現在已然進化到覺得有人沒人,好吃難吃,都好了。

他大概是上山拍廢墟就過的太悲慘,情緒用了太多,跟老頭談一談,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深山𥚃,他只是想找個有人煙的地方吃點人吃的東西,哈哈哈,更沒禮貌的他們只是不想用力在人間,用這種太應付的態度在過這種拍廢墟的鬼東西的人生⋯⋯他又不是個神棍,甚至他早就死了,其實屍體可能還在前一個拍太深無法理解的無法離開的廢墟底層的結界,只是一團怨念回人間⋯⋯

一如他說以前九份山上有個泥人吳老在那邊說是鬼要他捏鬼面具,一開始覺得這神通感應真是了不起,他進去看他的鬼面具是要入場費,金瓜石實在是一個歪歪扭扭的福地洞天。 九份那老街上的某一種想像中的鬼面博物館。是充滿著歷史悲劇發生後的寃親債主鬼頭鬼腦鬼臉的爆眼凸鼻皺眉獠牙斷裂的十八閻羅殿拘捕逃跑的怨靈特徴⋯⋯

他說:我記得我去過一次偷拍可怕的鬼臉時,卻他被發現,他看到我的時候就嚇我說我後面有小鬼,我問他說幾個,他還能講一堆有的沒的細節⋯⋯有四五個小鬼穿著五彩繽紛的彩衣還有鑲嵌琉璃般華麗寶石邊走邊晃發出好聽的聲音真的好好聽⋯⋯致使一開始半信半疑的我以為他果然是仙人。

但是,後來,竟然只是悲劇變鬧劇式玩笑地惡意收場⋯⋯還有幾個遊客經過也進去,他也對的別的遊客說同樣的話,就每個人身後都有四五個穿彩衣戴琉璃小鬼跑來跑去⋯⋯真的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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