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d my 近況…… 2023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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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我活著。

複雜說,我繼續說。

去年十二月三十號,因為喝醉酒,傍晚在大安森林公園跌倒。醒來時是隔天早上三點的沙發上,手機、眼鏡還有前一夜的記憶都一起不知所蹤,用find my device的功能尋找,可能因為手機已經沒有電,所以google最終是用我當晚的行程判定手機可能的位置。如下圖:

從衛星定位+模糊的記憶,我因此判斷自己是在大安森林公園跌倒,而且從傷勢來看,應該跌得異常壯烈。除了臉部嚴重挫傷,眼球微血管破裂之外,我左右手臂的肌肉都拉傷,兩腿膝蓋前方有淤青,後方有擦傷(雙腿前後都有傷是什麼道理?在荊棘中打滾嗎?)。為了找回手機,之後幾天早上起床都會習慣看一下find my device。忍著各種疼痛、用度數不足的舊眼鏡呼喚死機的google pixel 5,我突然有一種奇妙的幻覺,覺得自己其實有機會就這樣死在那個感覺不大的大安森林公園,時間就如同google說的,2022年12月30日晚上十點零二分於大安森林公園歿。那個時間軸的末端就躺著我的屍體。

前陣子讀到一本書《要如何在應該死的時候活著》(How to Live When You Could Be Dead Hardcover),作者Dame Deborah得了某種無法治癒的腸癌,這本書應該就是她如何樂觀面對的方式,不只是面對癌症,也要面對醫師整天說他應該活不了多久,但又一直還活著的場面。我看到這個書名的時候,雖然隱隱覺得這標題非常吸引我,因為我就是總是在「倒數計時」的狀態,但目前結果我都(稍微尷尬地)還活著。拿到書稿沒幾天,作者就傳來過世消息(再也不尷尬了)。2018–2022不乏一些人問我一些生酮抗癌的問題,但上面的例子,又很怕會產生另外一種自以為是的尷尬,因此多不答。

上面「我活著」是雙關語,一是為了說「對我大跌一跤,全身是傷,但活著」;另一是為了說「2018第二次開刀以來,我首次超過這個病的正常發展進度,因此還活著」。

2022我也為活著努力——新治療的探尋

我一直覺得我是悲觀但是用力面對自己腦癌的人:一方面很早就採取杞人憂天的倒數生活方式(閒來沒事就腦中操演自己的死法);另一方面,依然抱著希望尋找可能的治療方式。就後者來說,2022去看了長庚系統的土城醫院看了魏國珍醫師的新成果:

也去了台北榮總找林俊甫醫師討論「硼中子捕獲技術」:

無論哪一種基本上都還是非常「實驗」階段,未知因素爆多,另一方面,醫師都明示暗示要做這些治療應該都要正式成為他們的病人,這說來是另外一種醫療世界的複雜。

2022飲食法

從2018年之後,我是每三個月為單位固定去醫院照MRI檢查腫瘤的發展狀態,如之前的一些文章所說,我「一度」非常嚴謹地每天檢查血糖與血酮的比值,一種有點「孤單」的治療(沒有醫師協助或認可)。但一兩年下來,另外一種思維也開始進入,如果我要自己選擇接下來的生活「品質」,我是不是應該以三個月為單位做實驗,哪些東西(通常是壞習慣)有機會重新進入現在的生活。經歷了各種考慮與實驗,我最終還是放棄了各種醣(碳水與糖),但偷偷加了酒(驚)。之前每餐計算所有吃進的食物實在花了太多時間,現在除了早上照舊的防彈咖啡,一天就只吃晚餐,這唯一一餐就以蛋白質與堅果為主(還有小酌),這個改變的原因是自己感覺。這大概是最後在自以為是的療法與自己覺得這樣繼續活著也還ok的折衷方案。三個月檢查一直到2020初,醫師大概覺得「病情穩定」就開始改成六個月照一次MRI,落到我的生活,三個月的倒數生活變成六個月,時間變長,但遇到檢查時也更加害怕。

左手的惡魔

2018的手術因為離運動區很近,所以醫師採用「清醒開刀」。手術途中,有位語言治療師把我叫醒,不斷跟我說話,同時要我一直動左手(因為腫瘤在右腦)。雖然如此謹慎,但應當還是傷到我左手相關的腦神經。現在以某種方式施力,左手的抖動會非常嚴重,特別是左拇指(基本上左拇指只要彎曲就是無法保持安靜的),這幾年來打破物件的機率因此變很高,只好沒事就去小北百貨採購。除此之外,心情激動時,左手也會跟著生氣,有些時候我是從自己的左手來判定自己生氣與否。有次去文化資產局開會,我臉是笑的,但是手卻無法停止抖動,也就是說,我有一隻正直無法說謊的左手?我也發現一件奇妙的事情,我睡覺時習慣把左手壓在枕頭底下,也許怕某天左手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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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zheng zhou

Editor in Chief of Flaneur Culture Lab, Founder of Fork.work, 文化編輯者, and a patient of brain cancer./行人文化實驗室總編輯、支流文化創辦人以及步行愛好者、嚴格生酮飲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