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門案:美國特偵組與差點被彈劾的總統

yucj
7 min readMar 10,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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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前美國總統尼克森,1970 年代在白宮也成立過「特偵組」!?

這個只有總統和其親信知道的地下組織,英文名叫 Whitehouse Special Investigations Unit,「白宮特別偵察小組」。當時白宮特偵組的工作,是總統用來處理自己的醜聞、政敵的醜聞這種「國安議題」。例如,白宮特偵組曾經被指派去偷反越戰爆料者的就醫紀錄,整理政敵的公司資料給稅務機關查帳,或是去在野黨辦公室偷裝竊聽器等等等。

著名的「水門案」,其實就是美國特偵組在別人辦公室更新竊聽器和偷文件時,被警衛逮到,隨後讓此地下組織逐漸曝光的一連串調查案件。

電影《阿甘正傳》中,Forrest Gump宿於水門飯店時,正巧目擊水門案犯人潛入飯店對面的水門大樓。於是他打給飯店櫃台人員抱怨:「飯店對面有人在玩手電筒,弄得我睡不著」

一開始,在野黨辦公室的警衛雖然抓到了這些偷裝竊聽器的神秘人士,但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來頭,就按照一般犯罪程序,交由聯邦調查局(FBI)探員調查。

擔心白宮特偵組曝光的美國總統尼克森,為了阻止 FBI 探員繼續追查這件案子,曾經想要讓中情局(CIA)以國家安全理由接手,然而中情局並不願全力配合。

眼看擋不住 FBI 探員的調查,尼克森跟幕僚只好準備使出他們原本不想用的那招:次元切割刀!!

他們擬定了一個劇本:去在野黨總部偷資料和裝竊聽器等行動,都是「尼克森總統連任競選委員會」的下屬私自策劃,尼克森本人完全不知情。如此一來,這些問題都是「民間支持者」所為,跟白宮(總統府)內部毫無關聯。

為了配合這個劇本,總統尼克森也迅速指派一位白宮顧問 Dean,來進行白宮內部的「政風調查」。自家人查自家人的調查結果,「證實」白宮內部並沒有人涉入水門案。

這套好像還真的行得通,尼克森順利選完連任,檢察官起訴了在現場逮到的小組人員,法院也宣判完畢,整個事件調查過了一年,看來就要結案落幕。

尼克森在1972年總統選舉,以520對17選舉人票,壓倒性擊敗對手民主黨George McGovern。

沒想到,因帶隊潛入民主黨總部而正準備蹲苦窯的特偵組幹部 McCord,在獄中突然翻供,指控尼克森心腹幕僚白宮顧問 Dean 和司法部長 Mitchell 等人都有涉案。

為了避免弊案之火燒到自己,尼克森只能痛心表示識人不明。切割刀再次手起刀落,火苗一出頭的一週內,就要求被指控的三位白宮幕僚和司法部長全部辭職,並且隨即召開記者會,強調自己完全被蒙在鼓裡,將「尊重司法,全力配合調查」。

這時候美國政治輿論已經在鍋子裡滾了,甚至還出現了著名的「深喉嚨」(Deep Throat)線人爆料,於是尼克森總統只能硬著頭皮任命特別檢查官 Archibald Cox 進行水門案的專案調查。

Archibald Cox,曾任甘迺迪總統時聯邦政府的訟務長官,同時也是美國勞動法和憲法專家。

白宮方面真的最配合調查的人,大概是被迫辭職的美國余文 Dean。Dean 被尼克森切割、要求辭職的一個月後,也跟著轉為汙點證人。他向國會參議院供述,表示尼克森從策劃偷資料到事後滅證的行動都完全知情。甚至還進一步抖出,尼克森除了派特偵組去在野黨總部偷資料竊聽,還進行一個更大的、監聽國內外對手的計畫,叫作 Huston Plan。

尼克森當然否認這些指控。到此時,所有的證據都只有相關人士的證詞。如果缺少讓總統大人一刀斃命的證據,整件弊案就只會被解讀為「政黨惡鬥」、「兩黨一樣爛」收場。

然而,作為熟知白宮內情的原白宮幕僚,Dean 知道白宮存在著一套秘密的自動錄音系統。這個系統以先進技術自動密錄任何人跟總統的談話。白宮特勤局在尼克森總統認為需要側錄重要會談的各個地方都有裝設這套系統,包括總統辦公室、內閣會議室和大衛營等等。

如果能找出這些錄音帶,就能掌握總統與幕僚討論相關案件的直接證據。

這些錄音帶當時仍然在白宮手上,雖然特別檢查官 Cox 要求解密 8 捲相關時點的錄音帶作為證物,並且獲得法官支持,但尼克森當然完全不想交出來。

尼克森用行政權獨立和涉及國家安全為由,拒絕交出錄音帶。他透過司法部向 Cox 表示,錄音帶只能播給一位民主黨參議員聽,再由這位參議員向檢察官報告摘要內容。

檢察官 Cox 又不是豬頭三,怎麼可能讓尼克森找來的人作摘要給他辦案,於是立即否決了這個提議,仍堅持要親自調閱這些錄音帶。尼克森就透過他的上級下手,要求司法部長開除 Cox,甚至在一天之內撤換了兩位不願配合的司法部長,直到換上第三個司法部長,才願意幫總統開除這位特別檢察官。

不過尼克森大費功夫弄掉 Cox 之後,新上任的特別檢察官 Leon Jaworski 並沒有被嚇倒,仍然要求白宮交出相關錄音帶原稿,並且進一步將此要求上訴到最高法院。最高法院最終裁定,依照特別檢察官的要求,白宮必須交出 64 段對話的相關錄音作為證物。

有趣的是,在一捲水門案爆發三天後的錄音帶中,出現一段長達 18.5 分鐘的沙沙雜音,按照其時間,被認為應該是尼克森跟白宮幕僚長 Haldeman 討論水門案善後處理的關鍵對話。

對於這個「完全沒有錄到」的情況,白宮方面有一位秘書出來作證自首,說她在打錄音帶逐字稿時突然有電話打來,她以過人的肢體柔軟度,一邊接位在身後的電話,一邊踩著桌下的錄音踏板,把 5 分鐘的錄音帶給洗掉了。(可惜那幾天沒下雨,不然說落雷打壞錄音機也可以啊)

白宮秘書還原現場示意圖 。

不幸中的大幸,尼克森沒有像我國監察院秘書長直接銷毀大量檔案,或是像我國調查局讓重要歷史檔案擺在廢墟裡面自然風化,於是特別檢察官 Jaworski 在這些錄音帶裡面,還是找到了一段白宮方面沒有銷毀完全的對話。這段對話是在弊案爆發後一週,尼克森和幕僚在討論如何指示 CIA 正副局長,以國家安全為由阻止 FBI 作進一步調查。

這段錄音的公開,雖然無法直接證明尼克森作為水門案的共謀,卻證實尼克森試圖干預水門案的公正司法調查。過去尼克森宣稱水門案他毫不知情,絕對沒有指派下屬進行竊聽等等的說法,也就不再獲得任何人信任。原先支持總統、反對彈劾案的執政黨國會議員,紛紛跳出來,改口說他們將支持彈劾總統。連原先認為不應公開白宮錄音帶的律師,也公開指責「總統欺騙全國跟我們兩年多」。

在眾叛親離,不知道民意支持度會不會掉到 9.2% 的情況下,尼克森作了一個重大決定:與其獲得美國歷史上第一個被彈劾的總統的「歷史定位」,他選擇召開記者會,宣布自己為了「促進全國團結」辭職。

雖然尼克森始終沒有認錯,並且在辭職後隨即獲得繼任總統的特赦,但是他的辭職至少顯示,即使是美國這個賦予總統相當大權力的憲政體制,也無法容許總統專權的範圍擴張到這個程度。

尼克森:為了國家安全,總統做的任何事,都不算違法的事。

這個事件的調查過程也清楚展現,司法和國安單位不是生來就會保持中立、懲奸除惡,而是要有為其獨立性奮鬥的人,以及足夠的制度保障,才能阻止它們被執政者操弄。美國國會就在這次教訓中,更新了一系列約束總統權限和保存行政檔案的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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