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亞離開之後》（2012）：性開放只存在於沒人知道的時候

文/謝澤葉 Zoe

當我們在拍攝一個令人難受的東西時，我們要做的不是把說故事的方式弄得多變，而是把故事說得精簡，像哈內克的《大快人心》以及早期的其他代表作，正是用冷酷手法描述一個驚悚故事的例子，或者是蘭斯莫斯的《非普通教慾》等其他早期作品，也是用極度寫實以及簡約的手法，讓荒誕具有臨場感。

愈簡單，愈身歷其境。於是為什麼現實所發生的事愈能讓人感到害怕？因為它不戲劇化，因為它真實，所以才會讓人害怕。

所以為什麼我們會說：「當我們在傳達恐怖的時候應該要愈精簡愈好」？因為觀眾在觀賞恐怖作品的時候，需要的是一個臨場感，就像置身現場。因為真實，所以我們在觀影的同時也會讓自己的腎上腺素飆高，你覺得難受不只是因為導演將恐怖變為真實，也因為是太過寫實，所以觀眾在觀影體驗上很難咽得下這道料裡。

《露西亞離開之後》雖然不是一部恐怖片，但是它傳達的劇情以及它的現實意義是真實的令人難受；真實的令人絕望。因為電影傳達的故事並非完全虛構，而是因為太多受害者有類似的遭遇，所以每個受害者的生命碎片就交織了這部電影。

然而我們今天討論這部電影時，我們要討論的不是私密影像外流給女人造成的傷害，而是我們要深究的是：「我們的社會對性方面真的足夠開放嗎？」

我們暫且不論墨西哥的國情是什麼態度，我們就論我們社會對性的態度。無論在網路上或現實，我們不是沒聽過大家支持性教育，或者是讓兒童青少年早點認識性的論述；我們在看綜藝節目時，也會經常看到節目發表軟色情橋段或各種色情暗示；我們在看內衣廣告時，也經常看到產品中的色情意向。然而，即使色情充斥在我們社會非常多的層面，我們的社會對於性議題仍然是抱持著相當曖昧態度。

我們能約砲，卻不能公開談性；我們有欲望，但是不能隨意表達；即使你真要表達，也必須要符合社會期待（男人、性感的女人⋯⋯）不然就會遭到很嚴重的鄙視。

因此為什麼即使軟色情充斥在大街小巷的今天，我們看到跟性有關的議題仍然譁然？因為它是公開的私密，哪怕這個時代的人努力讓自己塑造成一個「很開放」的形象，但人們對於與性扯上邊的人（特別是女人）仍然抱持一種相當苛刻的態度。

如果要總結這部電影反映出來的現實意義，無非就是「儘管我們一直表現得很開放，但其實我們的開放從來不『開放』，而是用一種俱有暴力支配性質的『色情』審視人們對性的態度」。你的性被公開，人們覺得你很淫蕩；你被認為淫蕩，人們就會從人格上否定你的一切，並且任意支配你，直到你滅亡。而你遭遇的一切對他們而言都跟他們沒關係，他們之後還是可以私密的享受性，並且覺得自己已經很開放了。

你看看，多麼賤的社會。

於是結尾處，當女主角的父親選擇復仇的時候，這部片選擇用反高潮的方式，表達這部片最後的結局。我們都期待復仇的大快人心，然而復仇從來沒有快意，而是沈重的讓人沒有一絲笑容。而沈重，無非就是最貼近現實的一種心理狀態，因為復仇的背後是破碎的人生，以及失去一切的過程。

我們社會也許相較從前已經不保守，但我們能說我們的社會已經開放了嗎？如果真的開放，為什麼還要透過這麼寫實的電影，表達受害者的傷心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