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閱讀器的隱藏歷史-三代視障程式設計師們的開發故事（下）
本篇是接續「螢幕閱讀器的隱藏歷史-三代視障程式設計師們的開發故事（上）」的內容，現在就跟著一起看下去！
作者： Sheon Han
1994年，10歲的 Michael Curran 在一個為澳大利亞各地年輕的點字讀者學生舉辦的為期一周的音樂夏令營上遇到了9歲的 Jamie Teh 。兩個男孩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並很快因為共同對電腦的興趣而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Teh 自從拿到他的第一台電腦 Commodore 64 後就對程式設計產生了興趣。由於 Commodore 64 沒有螢幕閱讀器，Teh 就像 Henter 一樣，需要其他人為他讀螢幕內容。當七歲的 Teh 終於得到一台有螢幕閱讀器的 Apple II 時，他終於能夠自己訪問電腦上的所有內容了。
「但我爸爸不得不為我讀程式設計書籍，因為當時還沒有電子書，」Teh 說。「所以我可憐的爸爸會進我的房間，讀這些書，這對他來說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事。但我就是愛它。」
「我爸爸不得不為我讀程式設計書籍，因為當時還沒有電子書。」
幾年後， Curran 和 Teh 開始一起創作音樂和軟體。（他們的興趣經常融合在一起；他們的其中一個專案是在音訊工程軟體中增加可訪問性，使視障者能夠進行音樂製作和音效工程。）他們經常在彼此的家中過夜，沉浸在深夜的哲學對話中。同一個問題一次又一次地浮現：為什麼沒有免費的螢幕閱讀器供視障者使用？為什麼它必須花費數千美元？
2006年， Curran 從大學休學了。有了空閒時間，他開始實踐自己的想法，拼湊出了 NVDA 的原型。「當時即使是在視障者社群中，也有許多人比我更有資格，事實上，甚至也有人曾經討論過要創建一個免費的螢幕閱讀器，」Curran 說。「我和他們之間唯一的差別只是我動手寫了第一行程式碼。」
Teh 當時有一份全職工作，但幾個月後他也加入了進來。「我不知道事情會變的如何，但這很有趣，」 Curran 說。「因為我們都非常堅信開源的概念，所以我們讓 NVDA 完全開源。」
「我和他們之間唯一的差別只是我動手寫了第一行程式碼。」
一年後， Mozilla 聯絡上了這對搭檔，並贊助 Curran 參加 CSUN 無障礙技術大會，這是由加州州立大學北嶺分校身障中心主辦的同類會議中規模最大的一場。在那裡， Curran 遇到了來自世界各地志同道合的熱心人士。那時他們意識到 NVDA 已經達到了突破性的發展。它不再是他們的個人專案。不久之後， Curran 和 Teh 成立了 NV Access，這是一個具有治理結構的非營利組織，以長期運作這個專案。
在早期，使用者認為 NVDA 適合家庭使用，但不適合專業任務。免費這一事實讓人們覺得它的品質不如商業螢幕閱讀器。但隨著專案的發展，這一點開始改變。貢獻者的數量迅速增加，NVDA 擴展到超過 60 種語言。Google、Microsoft 和 Mozilla 的可訪問性團隊希望共同合作，使 NVDA 能夠很好地與他們的平台和瀏覽器整合。
根據網絡可訪問性解決方案提供商 WebAIM — — 一家總部位於猶他州的組織 — — 每兩年進行的螢幕閱讀器使用者調查中， JAWS 自2009年調查開始以來一直是最受歡迎的主要螢幕閱讀器。但自2019年以來， NVDA 在普及度上已與 JAWS 齊名。
NVDA 社區對這款軟體充滿熱情，甚至狂熱。討論比較不同螢幕閱讀器的話題 — — 非常類似於 iPhone vs. Android 或 Chrome vs. Firefox 的辯論 — — 可能會變得宗教化。「我意識到我正在打開一個爭議的話題，」一位使用者在 NVDA 社區的郵件列表中寫道，詢問三款不同螢幕閱讀器的比較。
一些社群成員很年輕 — — Curran 記得「有些孩子在大約 13 歲或剛開始上高中的時候就對 NVDA 感興趣了。」。這些年輕使用者中的一些人後來學習了資訊工程，成了為自己編寫軟體的開發者。自 80 年代 Hent 創立 JAWS 以來，三代視障程式設計師們一直在為彼此編寫軟體。。
Tuukka Ojala 是來自芬蘭的視障軟體開發者，他就是 Curran 所說的那些孩子之一。
Ojala 一直對科技和電腦充滿好奇，但他在學校使用的第一台電腦沒有安裝螢幕閱讀器。「當其他孩子在學習手寫字時，我花了同樣的時間學習觸摸打字，」 Ojala 說。「它更多的時候是一台時髦的打字機。」。情況在他第一次擁有自己的電腦時改變了，這台機器附帶了一個 JAWS 的試用版本。「它一次能運行大約 40 或 45 分鐘，然後我就必須重啟電腦，」 Ojala 說。他負擔不起許可證，更別說未來的升級費用了。儘管如此，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在短時間內運行 JAWS 試用版時，學會了程式設計。
2011 年，Ojala 和朋友打賭他能堅持使用 NVDA 多久，那時 NVDA 還處於早期階段。「當時，使用 NVDA 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因為它在很多方面優於 JAWS，」 Ojala 告訴我。這場打賭原本應該只持續一個月。但十多年後，儘管價格已經不再是問題，Ojala 仍然在使用 NVDA。「NVDA 擁有或選擇開發的功能更符合我的需求，」Ojala 說。升級速度快，且有豐富的附加元件，例如光學字元辨識（OCR）等。「我在使用電腦的大部分時間裡都在使用 NVDA 。」
在他的公司裡，Ojala 主要從事後端系統的工作。「我經常形容自己是一個對後端感興趣但仍然關心整個軟體的人，所以我也做可用性測試，」 Ojala 說。「即使我的工作不是前端，我也喜歡了解最終使用者如何使用它。」
無論是技術上的還是其他方面的無障礙失誤，都是大規模可擴展的
但只有少數軟體工具能給 Ojala 帶來無縫的體驗。對大多數公司來說，可訪問性不是優先考慮的重點，甚至更糟的是，它們只是口頭上說說，但僅做最低限度以滿足法規的要求。Ojala 最討厭的是人們認為可訪問性是產品的一個值得但非必須的補充功能。如果他們在一開始沒有考慮可訪問性，而是後來才加上的，Ojala 能看出來 — — 這顯得很雜亂。（想像一下，先創建一個沒有顏色的 UI 產品，然後後來才加上顏色，卻使用了錯誤的顏色組合。）
無論是技術上的還是其他方面的無障礙失誤，都是大規模可擴展的。例如，美國的紙幣在每個面額上都是相同尺寸的。所以在智慧型手機出現之前，美國的視障者不得不攜帶一個單獨 — — 且昂貴的 — — 設備來辨識紙幣，否則就必須信任每個他們遇到的收銀員。（許多其他國家的貨幣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使用不同尺寸的紙幣。）當系統不具備可訪問性時，負擔就轉嫁給了身障者，他們必須自己解決這個問題，通常是透過購買昂貴的技術。臨時應急解決方案之所以必要，完全是因為設計系統的人思慮不周。
作為一名有視力的程式設計師，我對螢幕閱讀器的世界一無所知，直到我看到一篇名為「我是一名即將失明的軟體工程師，我應該如何做好準備？」的文章。那天晚上，我試著閉上眼睛，使用 macOS 的內建螢幕閱讀器 VoiceOver 瀏覽我的個人網站。我很快就驚訝地發現，在表面上乾淨的介面下，隱藏著一個畸形的 HTML 結構。多年來，當我對自己的網站 — — 主要是用一種名為 Go 的語言編寫的 — — 進行即興更改時，我大量破壞了 HTML 的階層結構，使得階層變得如此混亂，以至於連我自己都無法訪問它。
螢幕閱讀器的歷史對於那些開創這一領域的視障程式設計師來說，是一項卓越的成就，但同時也是對有視力的程式設計師的一種譴責，因為如果不是他們的忽視，非原生的螢幕閱讀器可能就不需要存在。「作為一個視障者，我希望能去當地的電腦商店，買一台電腦然後直接使用。我不應該還需要去買或下載另一個螢幕閱讀器，」Curran 說。視障程式設計師不應該是為視障者編寫工具的人。
但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做到了。他們有時是在彼此基礎上建造，有時是混亂地平行開發，創造了改變生活的軟體。而他們留給後世的遺產不僅存在於採用其產品的作業系統中，更是存在於追隨他們的程式設計師中。
Henter 依靠志工為他朗讀螢幕內容； Teh 的父親在他孩提時期為他讀程式設計書。對於 Ojala 來說，螢幕閱讀器從一開始就是他作為程式設計師生活的一部分。
Ojala 花了很長時間才弄明白為什麼有視力的人總是問他：「你怎麼能寫程式？」這對他們來說似乎是件大事，但他卻難以理解為什麼。「我的工作方式是我唯一知道的方式，」 Ojala 說。「我不知道其他任何寫程式的方式。」
本文譯者：Woody
熱愛學習與開發程式的軟體工程師，對知識充滿好奇心，喜歡與人的互相分享。歡迎來一起協作開發各種 accessibility 專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