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學生住進銀髮養護所

拜訪荷蘭 humanities

Alfa Lee
Aging Lab Taiwan
11 min readJul 19,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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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Amsterdam搭火車到老城Deventer,今天我們要來拜訪在台灣的時候就聯絡好的機構「Humanities」!從網路上查到這間獨樹一幟的養護機構,因為首創把大學生安插進銀髮族裡的而名稱大噪。

複雜的tram、train、bus系統,竟然讓我們回到原點!Safe and sound的終於到目的地已經一點半,正擔心著已經遲到半小時很抱歉,一推開Humanities 的office大門,竟然有三個人圍著十幾個潛艇堡微笑等著我們到來。一個是職位好像很大的 manager,一個是職位超酷的「生活設計師」Peter,最後一個是阿姆斯特丹大學的新聞系學生。

「So what is your project doing?」Humanities大陣仗等我們到來,開門見山想摸清來自遙遠的東方的神秘組織的底細,介紹完「f-sport」希望用科技促進銀髮族運動的理念,其實我們更想了解Humanities是怎麼誕生把大學生丟進銀髮族中的神奇想法。

學生住戶計畫:Being good neighboors

「一開始是我們發現有很多比較小的房間,其實不太適合老人家住,在發想如何利用這些空間的同時,我們也想創造讓老人家與社會接觸、讓養護所變得更溫馨更有活力的時空。」找到目標,腦力激盪,他們想到「學生住戶計畫」(student resident program)。學生住宿在土地不多的荷蘭是個問題,飆高的學生住宿房價對學生是大負擔。「所以我們想到或許需要房間的學生,可以利用『當一個好鄰居』的方式,換取免費的住宿。」Peter說。

這看起來是個極聰明的媒合關係,實際細節運作需要什麼樣的思維模式?「我們與學生沒有什麼官方的契約關係,原本跟嘗試跟學校談是否學生可以透過參與這個獲得志工或者時數證明,但是我們的manager覺得很麻煩,要通過層層關卡,浪費時間,所以我們就通通不管這些法律有的沒的,學生就直接受humanities管轄聘僱。」從ㄧ聽到general manager不久前大刀闊斧地把組織扁平化的行動來看,humanities有一個很有趣的general manager。「我們就從把邀請學生進來免費住宿,每月至少花30hr『當好鄰居being good neighbors』。」沒有按表操課的必做清單,沒有一欄一欄的工作日誌需要服膺,唯一要求就是要學生加入humanities大家庭「當好鄰居」,乍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任務也許就是humanities可以出乎意料的成功的關鍵。

「當好鄰居」要怎麼當、每週當多久,自己想! Humanities採信任方式相信學生用自己的方式每個月當30小時以上的好鄰居,不會僵化的定期臨檢學生當好鄰居的狀況,雖然在每個銀髮族鄰居的聯洛簿上有空格可以給學生簽到。「但你知道的,銀髮鄰居們其實很會講話!」6個學生之一的Patrick眨眨眼說。

多次篩選出有良好溝通互動能力的大學生,Humanities最後總共選出6位學生不限科系。「不會特別找有老人、醫療、社工等相關科系的學生進來,因為一方面我們主要目的是希望老人能多跟社會接觸,另一方面我們也希望不會讓學生太confuse所以這樣他們進來是實習、住戶、陪伴者、還是學生的角色。」Humanities強調學生進來單純就是要當銀髮族的好鄰居。「所以我們會跟他們一起hang out 啊、每週三有movie night一起看電影、還會一起去散步、出門回來spring rolls 都要買好多份、吃午晚餐的時候一起吃」Humanities不想讓養護所失焦,擁有150個銀髮族住戶,他們發現6位大學生是最合適的學生好鄰居數目。把學生打散在每一層樓,每位學生會跟25位同一層樓的銀髮鄰居變成麻吉,「歐~有時候啊我在讀書,對面的就會一直來敲門叫我跟他一起玩!」一位學生愉快又有點煩惱的說。

「為什麼訂30hr?」我們很好奇humanities學生住戶裡唯一一條規定的邏輯推演,「我們估算一般學生宿舍一個月300歐,然後假設一小時『當好鄰居』獲得10歐,所以他們每個月就需要300歐拉。」

世界各地流行「打工換宿」、「公益旅行」、「當志工」、「part time打工」,怎麼Humanities卻還自創了「當好鄰居」這個說法?「把學生計劃稱為『當志工』、或者『來打工』,這就破壞原本的意思了!不管是「志工」還是「打工」,都有點像是一張工作清單,好像你做完一項就可以打勾勾,但如果是『鄰居』的話那就難了,你只要住在這裡,你無時無刻都是『鄰居』,沒有一張工作清單可以follow。」Humanities老謀深算啊,其實暗中希望學生們無時無刻都要當志工也都要來打工XD 但細想這才是真正社會與生活的原樣,各種團體最初創立的團結互助本質,從關心週遭鄰居開始。

「200多位志工帶來的刺激不夠嗎?」一般志工常是退休族群或五十歲左右,Humanities嘗試塑造真正的「跨世代的neighbourhood」。所以有一個奶奶喜歡聽學生講他們的生活故事,考試啊、開趴、還有sex呢,「然後每次學生走出門,奶奶都會開心的打他的屁股。」

學生住戶計畫是雙向學習,「以前學生看到銀髮族一定會走開,往另外一方向搭公車或bus,或是坐離銀髮族遠遠的,但是現在他們逐漸習慣銀髮族的smell、how they talk and think。」從第一年就參與計劃的學生說「其實跟長輩們真的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聽到很多故事,這間的爺爺參加過世界大戰,這間的奶奶其實是印尼人……」問到一開始跟銀髮族溝通有沒有障礙,學生哈哈笑說他們的銀髮鄰居常常都很愛說話。

租金換課程:整合外界力量

Humanities從1964年就開始服務銀髮族,因為當時地價不高,Humanities因此有相當大的場地,形成現在能夠用「租金換課程」的絕佳優勢。150位銀髮族居民平均年齡從65歲到飆漲到現在86歲,但最驚人的是有200志工、200員工(120是全職、80位是半職),數量幾乎是住民的三倍。

Humanities把多餘的空間租給不同的團體與組織,有「fitness健身」、「computer組織」、「志工組織」等等,希望這些各異其趣的組織發揮所長與創意為銀髮居民做點事情,當作低廉租金的回報,這些團體會開辦免費開課程像健身課、電腦課、文化課給銀髮族上,或是在humanities辦活動,讓銀髮族與外界連結,帶入新的刺激與能量。

不是灰白粉白的social住宅

「恩,請容我們詢問,你們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從還沒踏進Humanities,我們就很難以相信這是non-profit的social house。雅緻的淺黃外觀和整修乾淨充滿綠意的花園庭院,到裏頭每一層樓的不同角落裝飾,social house給人一種會想住進去的旅館想像。「Humanities的收入從住戶的insurance 來,也就是insurance company會給我們錢。」這大概是東西方福利制度主要的不同。即便是很窮,這裡每個人的基本 insurance,就足夠讓他們有愜意的晚年生活。

「每年每一層樓都有一筆零用金,住戶可以以起決定是要辦趴踢狂歡把這筆錢通通吃掉,還是整修公共空間,在春夏秋冬各換不同造型。」這裏的住戶不只是被動的住在小隔間裡,許多公共事務他們也可以一起參與制定,不只是生理上受到照顧,心理精神需求透過行使自主意識獲得養分。

銀髮養護所變社區文化hotspot

Humanities的特色是許多設施開放給外人使用,甚至未來他們希望變成社區的「文化hotspot」! 塗滿紅黃黑旗幟的gym,有小朋友在騎飛輪和打電動。大廳落地窗前的咖啡機免費給居民與訪客暢飲,「只要你不是太囂張的用大桶子把咖啡運回家的話,我們歡迎外面的人進來坐坐,為銀髮住戶注入新能量。」

就是不給錢:銀髮住戶自己 fund raise 自己的電動腳踏車

科技在銀髮族群中多半還只是娛樂、運動或交通工具,而非如年輕人一般生活不可或缺的大腦延伸器官。Humanities

有一個雙人半電動腳踏車,可以讓銀髮族互助載行動不便的鄰居一起出去兜風。下雨天,室內的電動腳踏車帶你駛進巴黎、羅馬、阿姆斯特丹,會動的數位螢幕很好玩,促進了銀髮住戶使用的動機。銀髮族只要向櫃檯預約就可以跟小機器人zora跳舞、聊天、聽唱歌。「我們其實對老人家與zora的互動感到驚奇,因為平常較老人家做運動甩手,老人家可能不理我,但是zora叫他動,老人家就跟他一起動!」Peter分享了他的觀察。

當初我們其實有足夠的錢可以直接買電動腳踏車,但是我們告訴銀髮住戶:自己的電動腳踏車自己買。」銀髮住戶於是各顯神通,編織的編織,手工藝的手工藝,大夥集資義賣賺錢,Peter說「這樣銀髮住戶就會覺得這是『我的電動腳踏車』,也會更常去玩!」Humanities常常逆向思考解決問題,乍看是Humanities不想出錢幫住戶買電動腳踏車,其實換個角度,他們卻用更少的資源,創造多精彩與故事。

前五分鐘不准工作:訓練「free bird」的員工

Peter凡走過員工志工住戶必要打個招呼、聊一句話、提一下輪椅,轉個身一個奶奶把哺把哺按著冰淇淋拉吧把插著紅旗的輪椅滑過我們身旁,「這裏不大所以大家都認識大家」Peter愉快得意的說。走廊上,三幅畫標誌著三個核心價值「love、 togetherness、positive」。但最讓我們想不透的是到底Humanities是從哪裡冒出溫馨又有活力的奇怪點子? 「需要潛移默化,也需要每年每年訓練員工。」住戶越來越高齡,需要更多醫療資源,每年員工也都要進修學習。許多東西這裏沒有僵化的規則,就是跟著核心價值走,「比如我們對這裏的清潔人員、幫忙人員說『you are not allowed to work in the first 5 mins』。」我們不希望大家直接進入工作,而忽略更重要的了解需求。「也許你進去馬上幫他擦窗戶,但跟他聊五分鐘後你會發現他覺得窗簾髒掉才是問題。」Peter舉例說明。不只是對員工態度很開放創新,我們這裡希望養出「free bird」的志工,就像是我們在自己家周遭一定自由自在到處探索,志工不是一直做同一種工作,認識別人也是我們的重點。free bird希望志工flying in different building 能在cross road和complex situation間應付自如。

一個壓力太大的 free-style職位:「生活設計師」

謝謝今天接待我們整個下午的 Peter 。他的工作「生活設計師」就跟名字一樣酷。沒有固定要做什麼,很free-style,以至於Peter的另一位partner壓力太大而離職了!喜歡與人互動的Peter卻如魚得水,每天到處走動觀察,看看哪裡需要有什麼改進,聆聽大家的意見,解決溝通紛爭。用Peter的職務總結今天的心得再適當不過了。當我們急於找尋「當個好鄰居的唯一契約」、「租金換課程媒合社會資源」、「銀髮住戶fund raise自己的電動腳踏車」、 「前五分鐘不准工作的員工守則」、「養護所變文化hotspot的雄心壯志」的創意源頭,Peter的工作就像是創意源頭縮影,從不設限的觀察開始,不管法律與傳統的嘗試下手,我發現銀髮養護所其實還可以玩很大!

採訪撰文:Beta Lee
編輯:Alfa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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