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問我甚麼是六四

今天吃早餐時，大仔問我，為甚麼你在youtube上搜尋「六四」？我怔了怔，才想起電視的youtube app連上了我的帳號，兒子們可以看到我的搜尋記錄。想了想，我說：

因為我想你們記得，六四是甚麼一回事。

過往在可以暢所欲言的香港當教師，在5月尾6月初，我總會抽上一節課的時間，向學生說說六四天安門事件的始末。後來因為形勢轉變，我掌握到在當時任職的學校有極度擁護共產黨政權的老師和校董，對於一些會說中共敏感話題的老師特別關注，甚至會鼓勵學生、老師把敢言老師的話記錄及報告予校董會，方便施加壓力。屢次被校長、副校溫馨及不溫馨地提示在政治言論方面被人投訴的我，後來在課堂中也就不再多說，只輕輕說一句「今晚我會到維園去」。

當時的香港，仍然有支聯會。

我參與六四燭光晚會的次數其實不多，大概只有十次左右。每一次參與我都不斷思考，到底參與集會的意義何在。紀念一起尚未得到政權平反的政治事件，希望政權因紀念的力量而開放專政，明明白白是緣木求魚的舉措。只是當時在尚有的空間，仍然有達六位數的港人一同在暑天的晚上，裝著睡去造一個明知會醒的民主夢。

不久，大家都知道時代要我們夢醒了。威權再一次摧毀社會國家向民主變革的希望，不同的社會階層斬出現了離散崩析的趨勢。我也在時代大潮中改變了自己的思路，由「兼善天下」的教育創變者轉為「獨善其家」的移民客之一。

但該記得的，仍然記得。昔日在港因身份工作不能說的話，到今日我不想再隱忍。故而，在兒子向我詢問甚麼是六四時，我原原本本向9歲的兒子講述了事件的起因、經過，乃至那可怕的結果。兒子沒有即時回應，轉而在youtube上搜尋相關的新聞片段，教協的「六四是甚麼一回事」影片早已不存，現時可以找到的是BBC中文製作的六四專題。兒子靜靜地觀看後，對我說，所以中共不會放過六四的大學生，就如同不會放過2019年香港的學生一樣？

我點點頭，說，可是我們仍然要記得這些，記憶永遠是對抗暴政的最大力量。我希望你們記得六四，同樣希望你們記住香港2019年的種種事件，612、721、831、1001……

所以我們要移民到其他國家，因為香港不再可以談論六四、不再可以講共產黨的惡行？兒子再問。

是的。我們決定離開，最主要的考慮是我和媽媽都希望我們可以生活在一個能讓我們、你們擁有「免於恐懼的自由」的地方。我們不希望你們在還是兒童的時候，就在學校接受「不能談論政治」、「不准說自己國家的不是」等教你們畏懼威權的教育。而香港的學校環境，已經不是讓你們在靈性上安全成長的地方。

兒子不說話。

我問，了解六四後，你有感到不安嗎？內心有不舒服嗎？

兒子說，有的，但我會記住這件事，會記住那些大學生。

嗯。我也不安，也不舒服，但我會記住，在我的範圍內，努力提醒大家都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