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留白的聲響們 (III)
偶爾會存在著一種矛盾，想要傳達出聆聽時的感動，但卻不明瞭是否他者也能感知到同樣的性質，深怕這種性質被扭曲、破壞或者給無視了，於是默默地將這份記憶藏封在盒子裡，越埋越深。如何能將這種性質完好的散播給每一個聽者，是一個困難的問題。最直接的方式或許是影像，能夠作為一種鉅細彌遺地描繪出輪廓了的載體，但我並未擁有那樣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似乎是不斷的磨礪著文字，讓文體的意象浮盪於聲音之上，冀望每一個閱讀這篇文章的你們，能夠乘著這艘船，驚嘆於激起的浪花，望進波光下那些難以描繪的感動。
〈Dark Side of the Star〉出至細野晴臣 1984 年的專輯《S·F·X》—— 是他離開 Yellow Magic Orchestra 後的第一張個人專輯。這張專輯主要以活潑輕快的電子樂構成，除了最後一首歌〈Dark Side of the Star〉。
開頭即被綿長又濃郁的聲響包圍，如同被浸潤在羊水裡的初生兒，感受到滿滿的溫暖與安詳。眼前的景象很空靈、也很混沌，即使鋼琴聲是那樣地銳利與強烈，但當它們墜入這片廣袤的迷霧時，卻又像初春的暖冰般溫潤地消融。斷捨了一切後，這片留白是屬於你的，不被任何紛擾所沾染的潔淨，與地球的夜一同入眠。
〈Blink〉出自吉村弘 1982 年的首張專輯《Music For Nine Post Cards》，最早是打算被當作原美術館的配樂使用，但後來是於芦川聡的 Wave Notation 展覽中首次被公開。而這張專輯也在 2017 被 Empire of Signs 重新發行。
在〈Blink〉中完美地體現了「最簡單的不簡單」，不停重複著如此單純的旋律，卻能讓歌曲達到完美的平衡。恰如自然萬物不停歇地流轉，日升月落、霧起雲散，在精巧如水晶般的聲響中，彷彿自成了一個小型的生態系。看見了正午耕農的汗滴、看見了草原上牛群與陣陣清風、看見了火爐旁那張被熱氣烘得紅通通的臉頰。再仔細點，也許可以聽見更多未見的已知。
〈disintegration〉出自坂本龍一 2017 年的 《Async — Remodels》，由許多不同的音樂家來 remake 坂本同年推出的專輯《async》。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由 Alva noto 製作的〈disintegration〉。
與其說是留白，〈disintegration〉更像是深邃無盡的黑，但同樣有著巨大的空間讓聽者向內探尋。想像著沉入了萬哩直到海底的盡頭，沈浸在貪婪捕食一切明亮的黑裡，卻驚異地瞥見遠方閃爍著微弱的光點。是幻象？還是另一個生命的起源？音波在四處彈盪，從而在腦中模擬起可能的地形起伏。原來在接近地心處，要抬起雙腳是如此艱難，而是否向著微光踏出，就是你的選擇了。
〈We Are The Massacre〉出自 World’s End Girlfriend 2005 年的專輯 《The Lie Lay Land》，這首歌的 MV 便是用影像乘載聲音的極佳例子，但可能還不夠，因為 〈We Are The Massacre〉想要述說的故事與編織的情緒遠遠、遠遠大於黑白影像能夠給予的，它凝聚了好幾個生命的輪迴於短短五分四十六秒中。
同樣的，我也並不認為我的文字能夠替〈We Are The Massacre〉做下註解，它處於的向度凌駕於所有表達的工具，從一分四十二秒的吶喊開始，就註定被淒美的弦樂牽扯，強橫地扯出深處的觸動，血淋淋、赤裸裸地凝視著他人與自己的人生。
〈It’s Dark, It’s Cold, It’s Winter〉出自專輯《In Today Already Walks Tomorrow》，是來自澳洲的老牌 post-rock 樂團 Sleepmakeswaves 在 2008 年的首張 EP。
從標題乍看之下，會以為 〈It’s Dark, It’s Cold, It’s Winter〉描述著冬夜是多麽的黑暗與絕望，但其實不然。冰封的大地上仍有餘溫，小草不屈著霜雪所帶來的重量，呼嘯而過的風聲其實在指引著如何走出迷途。沿著厚實揪心的鼓點，毫無保留地將自己交出，你會看見暗夜裡的一盆篝火與溫婉的笑容。光與暗從來就不能無節制地碾壓對方，過了最暗的時刻，冬夜將不復。
以上歌曲可於 Spotify playlist 《那些留白的聲響們》中聆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