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牧場遊子

「如果你是條船

漂泊就是你的命運

可別靠岸」

- 北島

置身汪洋大海，煙波浩渺，水天一色之間看不到大陸，想要泊岸可不容易。反之亦然。英格蘭中部的峰區，那是草木簇擁的田野阡陌，山脈連綿，海洋的概念亦變得抽象艱澀。

一望無際的草原，棕黃的瘦馬俯身吃草，蕭瑟的風聲從耳邊迴轉，不知不覺便陷進了思路的意識流。

李斯特城的荒漠曠野，敞開地圖看過究竟，也對自己的位置了無概念。牧場跟城市相距甚遠，通勤往來稀鬆，網絡訊號也不例外。斷斷續續的數據，不時與外界失聯，這種罕有的與世隔絕，心境也隨著環境氛圍舒坦平和了不少。新綠送走從城市遞來的風塵僕僕，並沾上農舍間獨有的晨煙暮靄。

牧場的生活大抵是這樣，照料馬匹是一天的基本工作。從清理馬槽、收集馬糞、鋪平稻草、替馬匹梳毛、牽引雙驥到草原放牧，再準備早晚兩餐，每頓功夫也親力親為。勞動忙碌是一種練習，練習日子從繁囂步向簡樸，同時梳理紊亂無章的思緒。

難以忘懷一周兩次的騎馬體驗，主人循循善誘，當你踏在馬背，每一個舉手投足，馬兒都知道，你驚嘆牠的靈性，輕撫馬背的髦髡，讓馬兒也感通你的五感。優秀的騎師臻於「人馬合一」的境地，騎乘追趕之間遊刃有餘。

與大自然的切蹉是何等奇妙。掘泥翻土時勾拔出鮮蹦活跳的蚯蚓，而你未見懼意；雛禽躲在倉庫間搗亂，滿地禾稈，你徒手就抱起一隻公雞；田園清除雜草之際，小狗寸步不離；入夜作息時，剛熟稔的家貓跳上膝前撒嬌。

後來後來，當你回到人間，位於繁華鬧市，一個月落星沉的晚上，驀地，你會懷念那一隅彷佛不曾存在過的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