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一個理性的傻子
Dear K,
對不起，我對這裡放空了這麼久，卻在妳享受假期的時候又動起筆來。
換了工作一個月多了。我很好。坦白說，我想我終於可以釋懷了。妳是知道我的底細的。對於來到這個場域，隱隱某些層面我把它當作回家。把它當作我命中註定歸屬的地方。我照下那些刻記著家中前輩名字的場所，默默地留著。但我想我終於得到我在大步展開自己人生應該要的答案。「或許這個地方是適合我的，但這不是我要的。」
看起來很簡單的一句，但卻對我來說是莫大的自由。特別從 2013 年以後，我就不斷地思考，或許這應該是自己的宿命，而我不應該抵抗。但現在，我想我可以真正放下了，以我人生最小成本的方式。
當然我不會就這樣離開。我想我會待到我設定的時間。因為這個地方確實還是有種魅力，也確實還有太多值得學習的光怪陸離。更重要的是，或多或少，這個地方可以做些什麼。很多人問我在這裡到底做什麼。說真的，我還答不太上來，而且我總是笑著說，很多東西沒有簽 NDA，我是不會說的。但我想某些層面，這裡的生活真的是適合我的，或者，甚至我喜歡的，即便我是不打算選擇了。
而我在這裡也遇見了如父親般的前輩，但遺憾的是，我跟著前輩的日子竟然只有這樣短短一個半月。K，他是讓我真正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我的父親也在這個場域扎根極深，但卻不太談論。他們對於這個國家的前途是悲觀的。他們看穿了這個國家的毒瘤是這樣的政府體制，卻又這樣無能為力，甚至帶著半理解半遺憾的心情。面對我們年輕人的雄心壯志，他們視為年少輕狂，不明所以，多少帶點鄙夷。而統獨的議題他們又更加視我們為不識時務。但對於我們這些或許有點聰慧早熟的孩子，又帶有無限期待。他們無私地將所有資源讓與我們嘗試，唯恐給予太少，讓我們少了一隻手臂。卻又多少在我們訴說那些略帶野心的計畫時，流露出那種帶有部分倚老賣老的否定。
K，或許我真的天真了，但很多時候，我對於許多想法總還是深信的。不是深信一定會成功或許改變什麼。而是深信著，這是對的方向，必須要做的事情。很多事情很難，幾乎不可能成功，或許事倍功半像個傻子。但這個世界有太多事情是傻子才能成就的。
或許聽起來很矛盾吧。但 K，這一個半月，我特別記得前輩的一句話：「矛盾中找到統一，混亂中找到和諧。」我想這可能就是這個場域，和我這輩子很重要的實踐。我想這也是許多人在世間的功課吧。
這個連假，我重新讀了紅樓夢，也聽了歐麗娟老師的台大開放課程。台大的課程中，最叫我懷念的可能就是像東坡詞、紅樓夢這樣的課程吧。坐在教室裡，聽著中文教授講文學，也講做人的哲理，總是我難得心靜的時刻。此時在家裡以 Youtube 聽著亦然。歐麗娟老師說，林黛玉是感性主義者，薛寶釵是人文主義者，賈探春是理性主義者，而王熙鳳是現實主義者。她說，理性主義者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少有一種樣貌，因為我們往往不是追求「情、理、法」的感性或人文主義，便是基於現實而生的價值。我們的文化中極少有像西方社會那樣以科學、理性為訴求的人物，於是我們對之感到陌生，或容易忽略，甚至誤以為理性便是嚴厲、以法為尊、以現實為尊。然而事實上，我是極喜歡探春的，甚至以其自許，但我也是不大喜歡理性，而追求人文、感性的人。因此在乍聽之下，我是有些打擊的。但聽完歐麗娟老師的話，我想是另一種與自己的和解吧。想要繼續保有對於世界的想像與豐沛的情感，又不想在混濁的現實中流失了自己，我想或許理性是唯一一條路，只是我之前誤會他了。
也許，要成為一個理解社會運作的理想主義者，我要先成為一個理性的傻子吧。而也只有這樣，才能在「矛盾中找到統一，混亂中找到和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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