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光 畫作故事 之三

第二章 墜落(上)

當世界熄燈之時，請抓住身旁的流星

(流水聲)

清晨的微光將克莉琦喚醒，她揉了揉眼睛，以往終日不見光的她，這兩天都睡不好。這世界太亮了，她嘆了一口氣。

克莉琦搖了搖頭，她依稀記得昨晚做了一個噩夢，但卻回想不起夢裡的情節。她抱緊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的身體，輕輕的晃著。

「還在發燒嗎?」一個瘦高的影子罩住她，克莉琦緩緩的抬起頭，是班。

「應該退了…, 抱歉。」她說。從她發燒後，班已經快要兩天沒睡了。班搖了搖頭，俯下身來用他滾燙的手探了探克莉琦的額頭。這動作讓兩個人都笑了。工廠為了提高維修員的效率，班三餐都要吃藥促進身體機能，老維修員管這叫精神丸，長期靠藥物超時工作的結果導致班的體溫異於常人的高，縱使班總是堅持說他沒事，克莉琦還是很難忽視班衣領上的暗色汙漬，他太常咳嗽了。

「我還是稍微看一下。」他堅持。高瘦的班臉只有巴掌大，一雙聰敏的綠眼像鹿一樣機靈。他鼻梁附近有些許雀斑，很難相信就是這位年輕的維修員開發出抑止機械化的藥救了他們。

在工廠時克莉琦被禁止踏出電機室的門，因此他們沒有真的見過面，但透過湯姆他們變成了另類的筆友，克莉琦會在碎布上寫下和她的噩夢托湯姆帶給班，班會在鐵片上把噩夢刻劃成美好的畫，那些畫都被克莉琪好好的收在機電室主機右後方一塊凹陷的角落。

「應該沒事了，我還帶了些藥，等等你和孩子們吃吧。」班扶起她，他們一起往湯姆的方向走去。

孩子們圍在湯姆旁邊安穩的睡著，他們逃跑的這幾天有兩個孩子機械化了，就算緊急吃了班的藥也沒用，他們選擇離健康的孩子們一段距離的樹林急救，讓湯姆顧著孩子。但他們失敗了，小孩兒的抵抗力弱，一旦發生機械化往往是不可逆的結果。班和克莉琦把他們葬在一條還算乾淨的小溪流旁，兩個人都沒流淚。

班一行人走了一個上午，終於到達茶壺之森。茶壺之森是一座散落著各種茶具的檜木林，茶具擺放的樣子像是被大鬧一場的茶會，這些杯具或正立或倒放、有些以詭異的角度掛在樹梢、有些像是漂浮在空中。

(滴答聲)

湯姆背著兩個孩子繞過一個破損的茶壺，尖銳的碎片尖端沾了不知名的深色液體。湯姆忍住想吐的衝動繞過那堆不詳的物體繼續往前走。過了一會兒，走在前頭的班和克莉琦大喊:

「湯姆! 找到了! 快過來!」他們跳上跳下，揮舞著雙手。

那是一塊樹林中的小空地。空地是一個規則的圓形，佈滿黑色柔軟的長草，在圓形中間有一個純白的茶杯，和茶壺之森其它散落的茶具不一樣的是，這茶杯完美無瑕。象牙色的瓷面光滑無比，就擺放的角度和杯身的弧度，這茶杯似乎是被人精心設計與擺放在這裡的，高雅質樸的沉眠在茶壺之森的中心。

克莉琦開心的回頭望湯姆，她看到湯姆對她露出平常的那種溫和的微笑，但下一秒，湯姆像是慢動作般突然失去平衡往前倒下。班和克莉琦幾乎同一時間衝上前，最後是小孩兒們托住了湯姆。

班粗魯的拉開湯姆的袖子，原本若隱若現的藍色血管變的更明顯了，有些細小的血管往外擴張，延伸到湯姆的右上臂。 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