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光 畫作故事 之二

第一章 邊界 (下)

班待湯姆一走進更衣室就立刻把門關上，他壓低聲音急促的問:

「為什麼是今天? 你知道我們還沒準備好!」

湯姆沒有回答，只是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班一把抓過他的手臂。湯姆薄如蟬翼的皮膚下透著立體的藍色血管，血管向通電似一顫一顫的動。

「機械化了….。」班審視湯姆的手臂一邊喃喃自語，眼眶紅了。

「你知道機械化是不可逆的，你有照常吃我給你的藥嗎?」班著急的問道，班一向是他們三人裡面最聰明的，沉穩的很不符合他實際的年齡。湯姆看到難得會如此緊張的班，無奈的笑了。

「藥好像只對克莉琦有用，班，她說今天就走。」湯姆輕輕的抽回手臂說。

班微微點了頭，握緊手中的鐵片，他轉向試衣間的鐵櫃，抽出三套白色帶著污漬的手術服。 幫行動不便的湯姆換上後，他自己也迅速穿上。湯姆看著班，他知道班正飛速的構思各種計劃。

「今天晚上走，帶著孩子們一起。」 班宣告般對著湯姆說，他抓住湯姆的肩膀，手微微發顫。湯姆用力的點頭。班聰慧的綠眼微微閃爍。

「回去吧，晚上集合，什麼都別帶。」

(機械運轉聲)

湯姆摀著手臂慢慢走回生產區，和維修室截然不同，這裡沒有耳語聲，只有嘈雜的機械運轉聲和鐵屑的味道。機器人們被固定在機台前，只有中午和晚上可以各休息五分鐘的時間進食，湯姆走到他昔日好友阿肥的位置旁，大聲的對他說:

「我明天要動手術了。」他喊道。阿肥機械式的慢慢轉了過頭，礙於手被固定在機台前，他朝湯姆點了點頭並露出了僵直的笑容。湯姆每看到這個笑容就會想到工廠的海報，老廠長和兩個機器人咧著嘴笑、手搭著肩，手指向遙遠的前方，海報上寫著一段話。

“ 放眼看未來 進化的希望 ”

「動手術…很好很好! 之後效率變快，整個工廠會因為你而變得更好!」阿肥說，臉上的笑容沒停過。湯姆看到阿肥因過度維持笑容而從嘴角留下的機油，心裡像空了一塊。

「我走了。」湯姆輕聲說。阿肥眼神空洞，一樣僵直的笑著說:

「動手術…很好很好! 之後效率變快，整個工廠會因為你而變得更好!」

午夜12點

月光映照在工廠慘白的水泥牆上，把其染成了白色。 一群穿著手術服的小孩們和三個大孩子偷偷的從工廠的洗衣廢水槽滑出去。克莉琦幫孩子們戴好手術服的兜帽，這原本是為了剛剛機械化的人固定頭型的帽子，班在內理縫了一層厚厚的襯墊，不僅保暖也可以保護頭部。

這一小隊人馬安靜但有效率的行動，湯姆忍痛跑在前頭。他們逃出工廠了，在月夜的映照下一行人無處可躲，只能拼命奔逃。 湯姆回頭望，不知道是不是工廠也感應到了他們的逃跑，他覺得工廠的大門像極了廠長的臉，一下又像阿肥僵笑的臉，下一秒又好似看到老維修員那賊笑的臉，整個工廠好像在對他們咆哮，張牙五爪的長草伸直雙臂想阻檔他們的去路 。

他們一路往前跑，時不時的回頭張望，等到工廠的警鈴大作，他們已經跑過了一座山頭。

「跟好我，我們去茶壺之森。」班對小孩兒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