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光 畫作故事 之四

第二章 墜落(下)

當世界熄燈之時，請抓住身旁的流星

沒時間了。克莉琦打開班的行囊，取出班之前從廠長室偷走的茶包，班一共偷了七個茶包，根據他和克莉琦的研究，煮到適當的濃度喝下去就可以通往不同的世界，如果他們能通往沒有機械化的世界，發生在湯姆和小人兒們身上的機械化也不會繼續擴散了。

克莉琦就著樹林裡透下來的微光小心的將茶包放入茶杯裡，班在林裡的小空地燒開了一壺熱水，待克莉琦放好茶包後，他們一起緩緩將熱水注入茶壺裡。

(森林遠處傳來樂聲)

茶包一接觸到滾燙的熱水後馬上產生變化，或藍或綠的水紋慢慢浮現，暈成紅藍交織的色塊，黃色的茶包發出陣陣香氣，在茶杯裡形成漩渦狀的紋路，七個茶包彼此交融，七彩的水蒸氣突突的往上冒。

班扶著湯姆站在茶杯的邊緣，他感受到整座森林像是因為水蒸汽的熱度而躁動不安。克莉琦拿了一根乾淨的攪拌棒開始攪拌，彩色的水蒸氣開始舞動，而整座森林也為之振動。 三人合著攪拌碰撞杯緣的叮噹聲開始唱起歌謠:

茶壺歌 茶壺歌

手指順著蒸氣往上伸

茶壺歌 茶壺歌

腳趾順著熱氣往上踏

茶壺歌 茶壺歌

頭腦順著茶香往上探

暈染的熱氣像雲朵 七彩的茶色像旋渦

待我淺淺沾一口 從這個世界逃脫

(森林遠處傳來樂聲)

班小心翼翼的捧著茶杯，不讓顫動的森林灑出任何一滴茶水，煙霧越來越濃，地面開始傾斜，小孩兒們像是失重般騰空飄起，他們繞在水蒸氣旁旋轉，和著三人的歌聲齊唱。漸漸的，煙霧遮蔽了三人的視線，班在煙霧裡握住克莉琦和湯姆的手並背起他的行囊，三個人一起把頭湊近杯子裡，喝了一口茶。

在無垠的黑暗中，班一直往下墜。

他想起湯姆溫和的笑容，還有聽到笑話會不自覺摸後腦勺的習慣。第一次和他變成朋友的午後，是發現他把小孩兒都藏在地下室躲避廠長的實驗。從在試衣間發想出計劃的那天起，湯姆就是他的摯友了。

他想起逃脫那天第一次看到克莉琦，她純白的頭髮和蒼白的肌膚，連纖長的睫毛都是白色的她眼睛卻是如墨的黑色，瘦削的身形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在世界上一樣。班之前常在工廠的海報上看到克莉琦，她是被稽核機構抽中的 “見證人”。因為這身份她無法被改造，廠長嫌棄沒有產能的她，往往都是拍完照就把她關回機電室裡，湯姆花了好久才複製出機電室的鑰匙，趁著送材料的空檔進了機電室，認識了克莉琦。

(風的呼嘯聲)

「班!!!」湯姆大喊。班意識到他還抓著兩個人的手，回神過來。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墜落讓班覺得他的心臟好像快從嘴裡蹦出來了，他拉了拉克莉琦，示意她從他身後的袋子裡拿東西。克莉琦用瘦弱的手臂抽出兩把雨傘，並盡力遞了一把給湯姆。

克莉琦和湯姆放開班，一陣狂風吹來，把他們沖個四散。班從背包裡拿出最後一把雨傘，三人各自把傘撐開，緩緩墜落。

小孩兒們如魚得水的在半空中游泳、嬉戲。 湯姆不清楚他們已經這樣下降多久了，五小時? 五天? 還是五年? 時間對他們來說好像失去了意義，只有無盡的墜落、還有無邊的黑暗。湯姆動了動右手，感覺好像好多了，至少沒有一種冰冷的蔓延感，好像在侵蝕他的身體。他看向上方的克莉琦，那個曾經冷漠的女孩現在正抱著一個小孩兒緩緩下墜。班的行囊被狂風吹走了，他正在懊惱的抓著雨傘，湯姆笑了，他希望他們能降落在同個世界。

突然，天空被點亮了。一個個如燭火般細小的光點劃過夜空，背後拖著長長的尾巴。

無數的流星點亮了黑夜，其中一些飛過他們身旁，星火不燙手，很溫暖，依稀可以在光裡看到小小的地景不斷快速的變換。

霎時，一顆閃著橘黃色光芒的流星擦過克莉琦身邊，往班身旁墜落。

「班! 快接住!」湯姆大喊。班心一橫，用單手抓住雨傘的握把往旁邊奮力一撲! 橘色和黃色的火光包圍班，並進一步擴大，把湯姆、克莉琦和小孩兒吞噬。班緊緊抓住克莉琦和湯姆的手，三人圍成一個圈，看著即將到達的目的地。

那是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原，交織的陽光灑在草綠色的長草上，純白的野雛菊點綴在山坡上，迎風搖曳。克莉琦彷彿感受到微微的風吹過她的頭髮，將其染成稻穗的金色。班出了一身汗，感受到久違的一絲涼意，湯姆看著他的右手被光點包圍，暖洋洋的很舒服。微風漸漸停歇，他們降落在一個小山坡上。

班一行人手牽手，走入黃綠色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