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發表觀察：MDPI 即將沉沒？
文│吳懷珏
本文感謝淡江資圖系林雯瑤教授提供建議，如本文有不周全之處，文責一概由作者本人負責。
2023年3月20日，出版 JCR [1]、SCIE [2] 、SSCI [3] 的公司 Clarivate（中文名為「科睿唯安」）以一篇《支持學術記錄的公平公正：我們對於收錄精選 Web of Science 的承諾》[4] 的副標題「超過五十部期刊在今年因無法達到我們的品質要求而被除名」吹響學術發表界的警笛。
這篇官方宣告並沒有說明哪些期刊被撤銷，但是學術界眾聲喧嘩風聲紊亂之際，發現諸多來源臆測 MDPI [5] 有些期刊也會面臨除名。MDPI 集團也在三天後貼出了一個公告，說明旗下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Research and Public Health (IJERPH) 與 Journal of Risk and Financial Management (JRFM) 被 Clarivate 給除名 [6]。這個除名非同小可，等於是 JCR, SSCI, SCIE 不會將這些期刊列入，IF 無論先前多高，除名後該年度的 IF 就會被摘除，更遑論 Q 幾期刊或領域排名。這對多少投稿發表為了符合院校升等的學者而言，心血就這樣啪的一聲，沒了。
MDPI 裡面有些期刊廣受學術發表新手苦手喜愛的原因在於審稿快速、IF不低，而且接受率高，讓卡在投稿輪迴的眾醫生研究生有個發表的機會。然而，MDPI 的商業模式也引發了不少爭議，包括審稿的審查委員研究領域與被審的稿件常有不少的落差，出產論文的品質亦良莠不齊。MDPI 在學界聲名不佳，大概是2014 年被 Beall’s list（一個羅列掠奪型開放取用期刊的名單）盯上而廣為人知，即使最後 MDPI 在隔年申訴成功，而 Beall’s list 也於2019 年關閉 [7, 8]，和 MDPI 有關的質疑還是不絕於耳。
學術發表分析專家 Christos Petrou 在 2020 年寫了篇文章《MDPI 驚人的成長》[9]，並認為 MDPI 並不是綁架論文寶寶邪惡掠奪型期刊，而是個「著重在以作者發表金 (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 APC) 」為營運成長主要目的 (O) 愛錢 (X) 的公司。MDPI 在各個出版的環節都進行了「優化」（先不論學術品質），可以從這篇文章的圖一窺取徑：
Paolo Crosetto 這位法國經濟學者也寫了多篇關於 MDPI 的討論，呼應了上述的觀察。他在一篇《MDPI 是掠奪型期刊出版商嗎？》[10] 說道：它不是掠奪型期刊出版商，但它是有著這些期刊的特色，姑且稱之為「積極榨取佣金型」 (aggressive rent extracting) 期刊，而且會往掠奪型期刊的方向發展。MDPI 旗下的一些期刊如 Cells、Cancers 也不是特例，它符合大部份巨型期刊（Mega-journals）的特性：不錯的 impact factor、爆炸性的成長、偏低的拒稿率、快速的期刊處理時間（turnaround）。Paolo Crosetto 也在推特上丟出問題：「為何 MDPI 向大家敞開，卻又能維持高 Impact Factor？」他接著轉推了一位物理學家 Nicola Tomassetti 的推文：「在這個草稿中，客座編輯在作者不知情的狀況下，加了 11 條引用。而且都是引用他自己！」[11] Crosetto 更在對話串裡貼出一個眾人跳船的 GIF 圖，說明「出版商藉由這些模式獲利，而這個模式還倚仗它有個 IF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這個靠山。」「旗鑑如果被擊沉，這應該是整個商業模式動搖的警訊。應該是跳船的時候了。」[12]
就在 Clarivate 釋出驚人公告的同一天，JAMA Network 也登出一篇《巨型期刊的高速成長：威脅與機會》（The Rapid Growth of Mega-Journals : Threats and Opportunities）[13]，列出了一個「生醫界最多產的巨型期刊列表」，裡面有知名如 Nature Communications，也有 PLoS ONCE，還有數個 MDPI 旗下的期刊。而被點名的 Hindawi，在這次 Clarivate 除名中，更是有 19 個期刊之多 [14]。
這些期刊相對寬鬆的審稿，在為投稿者帶來功名與便利的同時，又可能犠牲了什麼呢？MDPI 旗下的 Virus 刊出了一篇方法學上有許多疑慮的文章 “SARS–CoV–2 Spike Impairs DNA Damage Repair and Inhibits V(D)J Recombination In Vitro”，在證據與結論不齊全的狀況下，被拿來質疑新冠疫苗的安全性問題，這篇期刊也在方法學與結論推導備受挑戰的狀況下，在五個月後撤回 [15]。Vaccines，另一個 MDPI 的期刊，不約而同地刊出一篇聲稱「在每三位病人受新冠肺炎疫苗注射保護時，也會有兩位病人因疫苗而死亡」的研究後也很快地因研究問題而被下架，更有兩位審過此篇研究的編輯引咎辭職 [16]。諸如此類的問題層出不窮，也使得整體學術圈的公信力受到影響。
各大醫院的圖書組與研究中心在這波除名之舉前後，也有不少提點投稿者們小心 MDPI 與 Hindawi 出版商的文章 [17]。許多醫院陸續推出 Mega Journal 清冊，用意也在於讓大家在投稿前三思，以免心血在 IF 被拿掉的時候也隨之蒸發。這次 Clarivate 整肅的也不只是 MDPI 與 Hindawi，只是 MDPI 的 IJERPH 等很可能是這一波除名中出版量極高的知名標的。
MDPI 的其他期刊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Frontiers 系列是否也會受到波及，乃至整個開放取用（Open Access）的生態平衡會面臨什麼樣的挑戰，乃渾暗未明。台灣生醫學界是否也在擁抱或排斥巨型期刊後益發邊緣化，亦尚屬未知。或許這也是個契機，使得研究者更加重視研究的 Impact，而不只是 Impact factors。
註：Retraction Watch 整理出這次 WoS 祭旗的八十幾個陣亡期刊們：
[1] JCR 全名為 Journal Citation Reports。是目前公認世界上評估科技論文期刊最完整的期刊資料庫，以量化方式提供期刊排名、評估、分類與比較。
[2] SCIE 全名為 Science Citation Index Expanded，就是我們一般認知的科學引文索引 SCI 從紙本光碟版變成線上版的樣子。
[3] SSCI 是社會科學引文索引。
[4] Supporting integrity of the scholarly record: Our commitment to curation and selectivity in the Web of Science : More than 50 journals already de-listed this year for failing to meet our quality selection criteria. https://clarivate.com/blog/supporting-integrity-of-the-scholarly-record-our-commitment-to-curation-and-selectivity-in-the-web-of-science/
[5] MDPI 全名為 Multidisciplinary Digital Publishing Institute，是個學術發表期刊的集團，旗下有三百多本子期刊。這些期刊都於開放取用（Open Access）。
[6] Clarivate Discontinues IJERPH and JRFM Coverage in Web of Science https://www.mdpi.com/about/announcements/5536
[7] MDPI 維基百科有更多細節，有興趣者請看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DPI#Evaluation_and_controversies
[8] Beall’s list 還是保留了先前的名單，想避雷者可參考 https://beallslist.net/
[9] Guest Post — MDPI’s Remarkable Growth https://scholarlykitchen.sspnet.org/2020/08/10/guest-post-mdpis-remarkable-growth/
[10] Is MDPI a predatory publisher? https://paolocrosetto.wordpress.com/author/milanphd/
[11] Nicola Tomassetti’s tweet https://twitter.com/N_Tomassetti/status/1639975526889562119
[12] Paolo Crosetto’s tweet https://twitter.com/PaoloCrosetto/status/1638526150812086273
[13] Ioannidis, J. P., Pezzullo, A. M., & Boccia, S. (2023). The Rapid Growth of Mega-Journals: Threats and Opportunities. JAMA. https://jamanetwork.com/journals/jama/fullarticle/2802853
[14] Retraction Watch. Nearly 20 Hindawi journals delisted from leading index amid concerns of papermill activity. 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23/03/21/nearly-20-hindawi-journals-delisted-from-leading-index-amid-concerns-of-papermill-activity/
[15] Retraction Watch. ‘Conclusions related to vaccine safety are not validated’: COVID-19 spike protein paper retracted. 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22/05/12/conclusions-related-to-vaccine-safety-are-not-validated-covid-19-spike-protein-paper-retracted/
[16] Retraction Watch. Journal retracts paper claiming two deaths from COVID-19 vaccination for every three prevented cases. 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21/07/02/journal-retracts-paper-claiming-two-deaths-from-covid-19-vaccination-for-every-three-prevented-cases/
[17] 台中榮民總醫院，【投稿提醒】WOS撤銷多本知名SCI、SSCI期刊。https://www.vghtc.gov.tw/UnitPage/UnitNewsContent?BreakingNewsID=24d90f58-763d-4601-a707-7ee513c29bf3&WebMenuID=b0b4f740-92bb-466b-b945-9967cc7a7839&UnitID=59088bbb-cf56-474a-be6c-e6944c82c61c&UnitDefaultTemplate=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