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個關於經濟不平等的概念和偏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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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in readJan 10, 2020
以下歸納了一般大眾對經濟不平等(Economic Inequality)普遍的認知：
- 經濟不平等是一個日趨嚴重而需要急切解決的問題
- 經濟不平等的結果是貧者越貧，富者越富
- 導致經濟不平等的主要原因是社會制度不公平
- 解決經濟不平等的方法是財富再分配
以上的結論沒有錯，但卻把一個非常複雜的議題過於簡單化。由於這個簡化了的結論比較容易讓大眾去理解和接受，故此媒體、政治團體、非政府組織等都偏向這樣解釋經濟不平等這個現象，從而使大眾支持他們所倡議的觀點和政策。這樣的結果是大家都忽略了找出問題根源的重要性，也加深了社會各階層之間的矛盾。
經濟不平等是一個需要整個社會去關注和討論的重要現象，但在大家探討前筆者認為有一些概念和偏誤必需要釐清，否則很容易偏離重點。
- 經濟不平等、收入不平等、財富不平等、貧富懸殊等字眼在書面上有著不同的含意 — 人們很多時候會交替使用這些字眼，有時用來表達不同的意思，也有機會是在說同一樣的東西。英文和中文翻譯也有分別，例如貧富懸殊，英文普遍譯作“Extreme Wealth Disparity”。中文主觀地假設了“貧”和“富”的存在，英文卻沒有這個意思。在學術上一般會用經濟不平等去總括相關的現象。
- 量度經濟不平等的指標並不能反映事實的全部 — 量度經濟不平等的方法五花百門，但都離不開分析人口收入和資產的分佈。沒有一個指標能夠全面而絕對有效地表達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不平等的情況。例如大家經常聽到的堅尼系數(Gini Coefficient)，一般只是量度收入而非資產。另外所有指標都只是統計學上的表達方法，沒有解釋原因，媒體和非政府組織很喜歡用類似"X%最高收入人口是最低X%人口收入的Y倍"去強調貧富的差距，人們往往主觀地認同了這些指標而忽略了數據背後的意義。
- 經濟不平等並非全球現象 — 無可否認經濟不平等在一些發達國家包括美國有上升的趨勢，但有很多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貧富的差距正在收窄。文章底部的圖表是筆者根據世銀(World Bank)的數據繪製，比較一些國家過去20年堅尼系數的改變。可以見到收入差距下降的國家主要是發展中國家，而收入差距上升卻包括了已發展和發展中國家。
- 貧窮(Poverty)和經濟不平等是兩個不同的議題 — 兩者不一定存在關係。很多時候當某些人談論如何改善經濟不平等，事實上所指的是如何改善貧窮問題。把兩者混為一談，很容忍假設了貧窮問題是經濟成果分配不公平造成，忽略了其他真正的原因。
- 量度貧窮率的方法有很多但也不全面 — 界定貧窮綫分為絕對貧窮綫(Absolute Poverty)和相對貧窮綫 (Relative Poverty)。絕對貧窮綫指諚立一個收入標準，低於這個標準便歸類為貧窮。香港採用相對貧窮的計算方法，低於整體入息中位數(Median)的一半便是貧窮。兩個計算貧窮率的方法各有利弊，但一般都只會計算收入而非資產，原因是要準確統計人口資產的分佈極為困難。
- 收入或財富並非一個零和遊戲 — 大眾討論經濟不平等其中一個最大的誤解是經濟學常見的勞動總合謬誤(lump of labour fallacy)，或稱Fixed Pie Fallacy。這個謬誤就是假設了社會上的收入或財富總和是一個零和遊戲(Zero Sum Game)，富人收入增加的同時窮人收入便會減少。假如有富人收入增加是透過投資、創業、促進生產力等方法，對整個經濟、就業市場等都有正面的幫助。社會整體收入提升，經濟不平等對社會沒有實際的影響。無可否認在很多國家有富人透過不公平的方法剝削大眾的利益，好像貪污、炒賣、壟斷等沒有從事正當經濟生產的尋租(Rent-seeking)行為，這正是加劇"貧者越貧，富者越富"的零和遊戲。
- 簡單地用一些指標數據去比較地區或國家之間的經濟不平等是不恰當的 — 兩個堅尼系數相近的國家，經濟不公平的情況可以差天共地。讓我們拿美國和香港作比較。兩地都是經濟不平等較嚴重的經濟已發展地區。褔布斯公佈的美國頭10位首富從10年前的傳統行業像沃爾瑪、科氏工業集團等變成今天全部是科技相關的企業，可以推斷美國過去10年的經濟不平等是由科技帶動，但這些科技同時推進了美國以及全球的經濟發展、就業和生產力，一般國民也能受惠。反觀香港，10年前和今天的富豪均大多數從事地產發展，財富增長受惠於不斷攀高的房價，對一般大眾沒有產生太大的經濟利益。由此可見雖然兩地經濟不平等的指標數字相近，香港比美國有更大的急切性去解決。
- 平等和公平是一個哲學的問題 — 人類有史以來就對這個問題爭論不休。平等(Equality)和公平(Equity)。四個蘋果，你我各兩個，便叫作平等(Equality)。我的肚子比你餓，根據我的身體需要分得了三個蘋果，你只有一個，便是公平(Equity)。社會所說的平等其實是要尋求Fairness (中文也譯作公平)，接近Equity的意思。但公平是一個主觀性很強而且是相對的概念，每個所謂爭取公平的人或團體其實是要爭取自己最大的利益。幸好現代自由社會已經有一些基本共識，包括機會平等，個人權利、財產受保護等。所有關於平等的對話都應該建基於這些共識。
- 經濟不平等不是一個要解決的問題 — 矽谷一個很流行的說話"You make what you measure"。意思是假如定立了一個明確而相關的指標便能夠有效地改善。經濟不平等只是一個現象，背後有很多不同的原因。要解決的是制度不公平、經濟結構、壟斷、教育、技術等等潛在的問題。在沒有了解導致經濟不平等的原因以前就把它當成一個單一的問題去處理那麼永遠都解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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