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約遊記】 圍牆內外 — 耶路撒冷
儘管在同一國家內,從特拉維夫乘兩個鐘頭的巴士到達耶路撒冷,一到埗已能感覺不同氣氛。巴士站外有持步槍的警察戒備,人們嚴肅多了,連行人的穿著打扮也不同,最顯眼的是穿著哈雷迪猶太教的教徒,不論陰晴寒熱,他們總是會連鬢留著大鬍子,頭戴黑色毡帽,穿白襯衣及一襲長身黑西裝,那是耶路撒冷市內最常見到的服飾。不過,除了猶太教外,這座逾三千年歷史的城市同時也是基督教(Christianity)及伊斯蘭教(Islam)的聖城。三個傳統宗教信仰與耶路撒冷的歷史和發展也有很大淵源,遊走在這個城市到訪遺址、教堂的時候,總會在想宗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甚至有人會被這裡的神聖所感染,而誘發精神異常的症狀,稱耶路撒冷症候群。
抵達耶路撒冷遇上的第一個意外,就是連接整個耶路撒冷的單軌電車停駛了,本來可從巴士站乘電車到酒店區,職員卻在車站內指手畫腳說道暫時停駛,只好背著背包走到 Zion Square 的旅舍。安頓下來以後,便到訪了大屠殺紀念館 Yad Vashem ,紀念館坐落 Mount Herzl ,從城西可遠眺半個耶路撒冷。當年紀念館興建時遇不少反對聲音,由於選址為不少阿拉伯人的墓地,曾 引起「誰的墳墓更重要」的爭論。在一片爭吵聲之中,紀念館還是啟用了,儘管只是平日,整個紀念館還是人山人海,當中參觀者不乏是本地人,也有穿著整齊軍服的士兵分排細聽導賞員講解。
金字塔型的建築,參觀者要以Zig-zag 方向左右參觀各個展館,內裡載有極為詳細猶太人被逼害的歷史資料,中間的走廊則被隔開,寓意不同重要的歷史時刻主宰著猶太人的命運。紀念館尾段有個佔據大半展廳的模型,講解猶太人由火車站、清洗、送往毒氣室、收拾各人衣著等每一步驟,人偶的面容也是仔細刻劃出來,教人不寒而慄。六百萬位死難者沒有墳墓、頭骨來辨認,走到最後的展廳藏書室,也叫作「名字室」,只能莊重地向他們悼念。數層樓高的書櫃圍成圓形,每冊書也記載著多年來從歷史文獻中獲悉的死難者名字,而搜集工作至今仍在進行中。歷史的包伏總是推著一個民族向前走,以色列如是,德國如是。在特拉維夫到訪過的猶太人博物館,同樣有紀念二戰死難者的部分,一幅牆上僅寫上 “לִזכּוֹר REMEMBER” 的字樣。「記著」一詞不是空口而談,而透過紀念館、展覽、藝術裝置將一代人的知識、經驗傳承下去,讓後代毋忘歷史。
反觀今日的以色列,仍然處處留難巴勒斯坦,教人去想「毋忘」的意義。「毋忘」 到底是要記著猶太宗族,即亞伯拉罕之後裔理應居住於應許之地(現今約旦河西岸一帶);還是要記住不同的種族、不同信仰的人可以於同一地方和平相處。高舉宗教的旗幟阻礙其他民族在同一土地上生活又是否公允呢?巴勒斯坦之貧窮,以至逾百萬人被聯合國列為難民,與以國的欺壓不無關係 。以色列依靠軍力優勢取得西岸土地,截取水源建立猶太定居地;又限制巴人進入耶路撒冷尋找工作,令兩國生活標準相差極遠,引致極端的仇恨及報復行為。晚上回到旅舍,收到家人憂心的短訊,才得悉早上剛發生槍擊事件,巴勒斯坦槍手在城東射殺了兩名平民,其後被擊斃 ,令交通暫停。 旅行的現實,就是單軌電車停駛的時候,遊客在一邊不停抱怨交通停頓,而另一邊卻發生了致命的襲擊。當我們以遊客的身份遊歷城市的時候,和平又會否只是建構出來的假象?儘管槍擊發生的地方不是旅遊景點,也讓我們的警覺性提高,擔心意外還會否再現。
三大宗教的聖城,至今仍有零星的紛亂,不過大部分居民仍然還是過著簡儉的日子。巴勒斯坦比以色列還要窮困,可是,耶路撒冷也不是甚麼富庶地區。當地物價比特拉維夫還要貴(最便宜的當地快餐也盛惠八十多港元),卻有三分一的人口活在貧窮線下,他們大多也沒有工作,只有祈禱和學習(極端保守的猶太教徒家庭是拿政府津貼生活,每天專責研究經文,下一代也是入讀專屬的學校) 。不過,有報導卻指八成人受訪者表示對生活感到滿足。精神滿足優於物質生活,在香港可能是一個笑話。我不禁反問:我們常言香港是「物質都市」,這樣奢華便利而擠迫的城市生活,是否就是我們所嚮往呢? 《The Spirit of Cities》筆者訪問耶路撒冷的居民時是這樣回答。 「在特拉維夫,人們知道如何生活,而在耶路撒冷,我們知道為何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