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大外宣的力量：觀察海外華人對親中共論述態度的歸因
Roy Ngerng/ 台灣民主實驗室研究員
Eric Hsu/ 台灣民主實驗室研究員
Cecile Liu/ 台灣民主實驗室 數位調查組 組長
Ai-Men Lau/ 台灣民主實驗室 社會對話組 組長
English version published Jun 20th
計畫發現
這份調查在 2022 年於馬來西亞和紐西蘭實施，調查包含了華人以及非華人族群。
對中華人民共和國（PRC）、美國和親中共政治宣傳的看法
- 在分析的族群中，紐西蘭的非華人族群對美國的觀感最好。值得注意的是，在眾多族裔受訪者中，紐西蘭的華人受訪者對美國也擁有第二好的觀感。
- 在馬來西亞眾多族群中，馬來人對美國、中華人民共和國（PRC）的觀感最差。
- 一般而言，華人/裔受訪者更傾向認同親中共政治宣傳。在紐西蘭，馬來西亞華人受訪者與華人受訪者在親中共宣傳方面的看法相似。
- 在與親中共政治宣傳相關的四個題目中，受訪者對於關於Covid-19病毒起源和新疆維吾爾族人待遇的問題，整體的認同程度較低。
對政府和民主的態度
- 在紐西蘭的華人受訪者中，那些對當地政府信任程度較低、對民主制度感到不滿意、更傾向非民主治理且相信「強人領袖」的人，也更傾向認同親中共宣傳。
- 而在馬來西亞的華人中，結果就有所不同。傾向民主制度或非民主治理的受訪者，則都傾向認同宣傳。同樣地，認同親中共宣傳的受訪者，對當地政府較不信任、也對馬來西亞的民主制度不滿意。
- 令人驚訝的是，在馬來西亞的非華人受訪者中，對政府信任程度、民主滿意度都較高的人，卻可能更傾向認同親中共宣傳。
- 在紐西蘭的華人受訪者中，那些對政府信任程度較少、對民主感到不滿意且更傾向於非民主治理的人，也傾向認同宣傳。然而，華人受訪者普遍更傾向於民主。
- 兩個國家的華人/華裔受訪者對於政府領導能力、種族關係和種族主義感到擔憂的人，更可能認同宣傳。
對社會議題與身份認同的態度
- 一般而言，對所居住國家認同感較弱、且歸屬感低落的人，更容易傾向認同宣傳。
- 在紐西蘭和馬來西亞的華人受訪者中，那些對於政府領導能力、種族關係和種族主義較為擔憂的人，更傾向認同親中共宣傳。
- 在紐西蘭的華人/華裔受訪者中，那些更關心犯罪、外交政策、道德倫理衰落、以及移民等問題的人，也更可能認同宣傳。然而，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除了犯罪問題外，對於其他問題關心的受訪者樣本數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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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現今民眾普遍認知到一件事：「威權政體所散布的惡意宣傳，可能會影響我們的社會穩定。」台灣民主實驗室近年來進行了數位調查，以辨識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PRC）、中國共產黨（CCP）及其他類似的角色，在台灣和東南亞部分地區傳播政治宣傳訊息的策略。
關於親中共宣傳的許多研究，都集中在 CCP 及相似角色用來瞄準受眾的策略上。過去的兩年中，台灣民主實驗室觀察到了更為聚焦且更有針對性的方法，例如利用政治宣傳來操縱個人關心的地方議題，可能以此製造對當地政府和社會的不信任，甚至是社會動盪；其他威權政體也被觀察到使用這種策略來進行影響力作戰。根據 Samatha Bradshaw 博士的研究，俄羅斯的影響力作戰在美國激化了支持和反對 #BlackLivesMatter族群之間的衝突對立，並製造了更多的混亂（Bradshaw 等，2022年）。
計畫背景
有鑒於這類政治宣傳活動大眾有一定的接受度，因此深入理解那些「可能被威權政體惡意操控」的相關議題，對維護社會的穩定至關重要。然而，目前尚缺乏針對這個議題的研究，也很少有旨在了解政治宣傳的受眾輪廓以及各種因素的討論；而這些因素，可能正彰顯哪些人更容易受到政治宣傳影響。
特別是對於海外華人僑民社區，目前仍然缺乏研究。在 2018年，中共的海外中國事務辦公室被納入統戰部（Brady，2017; Almén，2020），中共也擴大了與海外中國僑民社區接觸和影響的策略。雖然研究已經記錄了戰術和政策，但對於這些中國僑民社區實際造成哪些影響，目前仍不清楚。
因此，台灣民主實驗室擬定了一項調查計畫，以了解那些傾向於認同「親中共宣傳」的族群輪廓。我們研究了相關文獻和過去的報告，針對那些可能增加「個人對政治宣傳的訊息接受度」的因素，如對政府和民主的態度、對居住國/地的歸屬感和身份認同感，以及其他心理特徵。調查計畫也透過問卷研究了受訪者平時接觸的媒體，以確定他們接收資訊的管道，以及親中共的宣傳者可能透過哪些途徑觸及他們。我們也試圖確定受訪者關心哪些社會公共議題，因為這些議題都有可能被用來作為政治宣傳、操縱或利用，並進一步製造分裂。
此外，這份調查聚焦政治宣傳議題，不涉及惡意不實訊息。這些政治宣傳敘事的選擇，並不是基於它們是否屬實，而是基於這些是 CCP 及其協同者或其他威權政府所散佈的敘事。為了確定這些敘事，我們搜尋了台灣民主實驗室數位調查的敘事數據資料庫，以及其他外部研究和調查，這些研究和調查突顯了CCP所散佈的主要政治宣傳敘述（Zhang等，2021年；Thange等，2020年；Brand Finance，2022年；YouGov，2022年）。
這份調查在兩個國家進行 — — 紐西蘭和馬來西亞 — — 我們發現影響個人對政治宣傳訊息的反應，存在著不同原因與差異。這份調查希望提供一個比較的背景，來概述與親中共政治宣傳傾向相關的因素，並聚焦於在不同文化、政治與社會脈絡下，對親中共政治宣傳的對抗策略能提出一些見解。
研究方法
這份調查於2022年6月24日至7月7日在紐西蘭進行、2022年7月25日至8月22日在馬來西亞進行，數據分析則在2022年7月至12月進行。我們在紐西蘭和馬來西亞分別對約1,000名受訪者進行了調查，最初目的是確定一個代表性的樣本。然而，由於我們希望對華人群體進行更深入的分析，所以我們在兩個國家分別規劃500名華人和500名非華人的樣本，因此樣本數較為不足。同時在紐西蘭的華人群體，透過民調公司採用了非概率抽樣方法。 在馬來西亞，調查是透過電話進行的，涵蓋四種主要語言（英語、馬來語、普通話和坦米爾語）。選擇電話調查是因為馬來西亞的大多數老年人仍然不上網，電話調查更能夠掌握數據（MalayMail，2021）。在紐西蘭，我們選擇了線上調查，因為大多數紐西蘭老年族群較擅長使用網路（Digital.govt.nz，2022年）；而由於線上平台的限制，調查只能使用英語進行。儘管存在語言限制，但從調查結果中可以看出，我們確實搜集了關於華人群體有用的數據。調查中「華人/華裔」的定義，則是基於各國的人口普查。
研究限制
本計畫有一些限制，包括國家背景和體系的限制、抽樣和調查設計的限制。這份調查最初是關於不實訊息的研究，並假設這些研究結果在這份調查中也適用。然而，透過這份調查的結果分析，我們發現在政治宣傳與不實訊息進行調查之間存在差異，且若是在政治、經濟和社會組成有不同組成的國家間進行的話，調查也會產生十分不同的結果。
我們的調查結果可能缺乏特定的國家背景和脈絡。例如，在紐西蘭的受訪者中，「基本人口變項」和「親中共政治宣傳」，這兩者間的認同程度幾乎沒有相關性。此外，一些原先適用於紐西蘭華人/裔受訪者的假設，在馬來西亞的華人受訪者身上並未得到證實。
這個研究的目的是建立一個潛在的框架，以辨識和理解相對應的模式。然而，由於樣本數較小、或某些數據量過小，或許無法取得足夠代表性。未來如果能夠使用更大的樣本數量、並針對特定群體進行調查，可能相對有助於獲得更具代表性的結果。
雖然這份試點報告是提供更多有關政治宣傳目標受眾輪廓的開始，但有必要進一步完善我們的調查，並進行其他支持性研究，以加強其結論，並使問題的理解更完整。
由於這個研究領域相對較新，因此尚缺乏學術文獻可供全面理解此問題。雖然這份調查的設計旨在提供有關受眾和政治宣傳的更多看法，但需要進一步的研究來梳理問題。若能進一步完善調查並進行支持性研究，如量化調查或實驗，便更能加強調查結果的可靠性。
樣本結構
分析結果
整體而言，華人受訪者對中華人民共和國（PRC）較有好感，並更傾向認同親中共宣傳。在馬來西亞和紐西蘭的中國僑民社區中，對於親中共宣傳的認同程度存在顯著的差異。在馬來西亞的中國受訪者中，我們的結果顯示，受訪者年紀越大，越有可能認同親中共宣傳。而在馬來西亞的非華人受訪者中，年輕人似乎更可能相信親中共宣傳。然而，在紐西蘭的中國受訪者中，「認同親中共宣傳」的傾向是否有受到年齡的影響，則沒有明確的趨勢。
在對美國的觀感方面，紐西蘭的非華人受訪者對美國持有更好的態度。令人驚訝的是，在紐西蘭分析的族群中，華人/華裔受訪者對美國的看法居然是第二好的。在馬來西亞，馬來人對美國最沒有好感。
在對中華人民共和國（PRC）的態度方面，我們發現在紐西蘭，中國受訪者對PRC最有好感，而非華人受訪者則以沒有好感佔多數。在馬來西亞，華人/華裔受訪者對PRC最有好感，而馬來人受訪者則最沒有好感。
在我們所分析的四個宣傳敘事中，受訪者的認同程度之間呈現顯著的正相關。以紐西蘭來說，這些認同程度與對於中華人民共和國（PRC）的好感度相關。然而，在馬來西亞，這些認同程度與受訪者對美國的不滿態度，則呈現較強的相關性。
在以下圖表中，我們將各種問題與對維吾爾宣傳的認同程度進行了相關分析，這是一個重要的親中共敘述。對維吾爾宣傳的認同程度分為兩個更廣泛的敘述，即（1）維吾爾人從中受益和（2）維吾爾人遭受歧視。
在兩個國家中，華人受訪者如果有使用中文或中國媒體的人更傾向於認同宣傳。在媒體形式方面，在紐西蘭的華人受訪者中，那些從中文社交媒體獲取新聞的人更傾向於認同宣傳，而在馬來西亞的華人受訪者中，則是那些使用主流媒體的人。
在紐西蘭的華人受訪者中，那些對政府不太信任、對民主不太滿意、且更偏好非民主體制的人，往往更傾向認同親中共的政治宣傳敘事，然而這在其他族裔中存在一些差異。值得注意的是，整體而言，華人受訪者更偏好民主體制。
在兩個國家的華人/裔受訪者中，那些更擔憂政府領導能力問題以及種族歧視議題的人，相對而言較傾向認同親中共政治宣傳。
總結來說，若本身缺乏歸屬感和對居住國家的身份認同感較低落，似乎將更傾向認同親中共政治宣傳。
結論
本研究旨在深究中國共產黨（CCP）宣傳的目標受眾，並檢驗是否存在可識別的模式，試圖找出並聚焦於那些更可能認同親中共政治宣傳的個體。
我們的調查結果顯示，一些較傾向支持親中共政治宣傳的個體特徵包括：對所居住國家的認同感較低、存有特定的媒體使用模式、對民主作為政治制度的偏好。然而，這些結果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此外，我們的研究結果雖令人意外，但未能完全證實本研究一開始的某些假設。因此，有必要進一步研究以更深入地了解我們的調查結果，和親中共政治宣傳實際上帶來的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