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未知】不可計算之事

Ebb Sanchez
Ebb Sanch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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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in readMar 10, 2019
Photo by Hunter Bryant on Unsplash

最近終於重讀完 A Field Guide to Getting Lost 的第一章 Open Door 了。一本好書的特性就是:一個小小的章節就可以讓人用新的角度看世界、展開一場非常新奇的冒險旅程。跟真正的「旅行」不同的是,這種精神探險無邊無際,有時甚至重塑你的生命定位與路途。

整個故事從作者自己的故事開始,在他們猶太教的傳統「逾越節」裡,當晚他們會一起共享聖餐聖酒,並且將前門敞開。據作者說,似乎以賽亞會在逾越節時回到地球,並為人們解答他們不理解的事物。

讓門為未知的事物開著,讓它向外面的黑暗敞開。真正重要的事物從那裡來,你自己也從那裡來,最後也往那裡去。
(“Leave the door open for the unknown, the door into the dark. That’s where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s came from, where yourself came from, and where you will go.”)

有一次在他的課堂上,有位學生帶著一個從柏拉圖的《美諾篇》的句子來找本書的作者Rebecca,也非常美:

如果你完全不知道一件事物的本質,你要怎麼去尋找到它?
(“How will you go about finding that thing the nature of which is totally unknown to you?”)

Rebecca 接下來的人生,便把這句話一直攜帶著。她說,這個問句狠狠的衝擊了她,因為她聽見一個生命中很重要的基礎策略問題。

我們想要的東西常常是「對自己產生變化」的事。而我們根本不知道,或只是以為知道在這個轉變過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愛情、智慧、恩典、靈感——我們怎麼去找到那個事物,而這個事物本身在某些程度上,是脫離或延伸我們的認知線到未知的領域,是讓自己成為其他樣子?
(“The thing we want are transformative, and we don’t know or only think we know what is on the other side of that transformation. Love, wisdom, grace, inspiration-how do you go about finding these things that are in some ways about extending the boundaries of the self to unknown territory, about becoming someone else?”)

接下來是Rebecca一連串對於這個命題的旅程。一個尋找答案的旅程。這本書精彩的地方就在於它是一連串的故事慢慢填補出這個答案。因此他不是一個答案,而是一段充滿層次充滿不同面向的理解

她提到,對許多職業來說,這是他們吃飯的工具。像藝術家。他們的工作便是將自己敞開給那他尚未獲得的想法或靈感。他們的工作就是敞開門讓先知、讓未知、讓不熟悉的事物進來。而科學家也是,Rebecca引用 J. Robert Oppenheimer(美國理論物理學家)的話:「永遠活在未知的邊緣,那未知的界線(live always at the ‘edge of mystery’——The boundary of the unknown)。」而科學家的工作便是將未知轉變成已知

我們總想不斷的去計算還沒來到的事物,總想去設想各種可能性。好似我們能找到一個正確解答似的。無論是關於工作、愛情、生命、人際關係、甚至微小到一天的安排。我們能確定當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嗎?想想有多少情況下我們在做如此癲狂的計算?

我們只能猜測,而不能測量或計算「未知事物」。
到底如何接近未知的事物呢?
“with ‘the unforeseen,’ that which cannot be measured or counted, only anticipated. How do you calculate upon the unforeseen?”

去認知到未知事物的所扮演的角色似乎是種藝術,在各種出乎意料之中保持平衡,與機運合作,去認知到在這世界上存在一些必要的謎。以及計算、規劃、控制本身的限制。去計算未知事物也許是生命給我們的,最矛盾的行為。

“It seem to be an art of recognizing the role of the unforeseen, of keeping your balance amid surprises, of collaborating with chance, of recognizing that there are some essential mysteries in the world and thereby a limit of calculation, to plan, to control. To calculate on the unforeseen is perhaps exactly the paradoxical operation that life most require of us.”

提出這個問題: “How will you go about finding that thing the nature of which is totally unknown to you?” 是對於未知事物的第一步挑戰。我們要如何在未知中生存?我們既不能計算或控制,甚至未知本身超乎我們現有的理解。

學校、社會、家長時常在塞給我們未來的解答。一張畢業證書、一份工作、一個家庭、要堅持不能放棄、要謙虛不能自大、溫良恭儉讓、忠孝勇恭廉。他們可以輕易的提出非常非常多的例子與文獻,告訴你他們是對的。

但,你我都可以在幾次 Google 便找出大量的反例。塔雷伯 (Nassim Nicholas Taleb) 稱這個為

天真的經驗主義 ——挑選一連串合適的文章以拼湊成一個故事,並不能構成證據。任何尋求確認的人,將可以找到足夠的故事來欺騙自己——毫無疑問,還有欺騙他的同儕。⋯⋯透過搜尋,你總是可以找到某個人說過一段漂亮的話,贊同你的論點——而且,就每個主題而言,也可以找到另一個已故思想家說過完全相反的話。
——《黑天鵝效應》

生命本身就是未知。我並不反對生命有其規則,但最底層構成規則的事物幾乎都超越大部分人的理解(也就是 Rebecca 所說的未知事物,the unforeseen)。塔雷伯又說,人是非常厲害的「回顧機器」。構成現狀是遠超越理解的一連串複雜事件,但我們總能理出一個前因後果。找出一個「原因」。我的哲學老師王靈康在上次講課時也說:我們習慣找一個理由,去解釋社會:經濟衰弱、政治人物、利益⋯⋯因次,先天上,我們對於理解未知就有缺陷。

科技的進步與知識的流通,加速了所有變數。未來更不能預測。所以我們都被推得離生命的本質更近,離未知更近。

溫良恭儉讓並沒有不好,只是這是快速的解答。很難讓人真的理解這些價值背後的真正意義。而這些「習慣價值」的終點是平庸。

我都不想成為平庸,不是嗎?
我的朋友們,你們心中也有那份熱情,期望自己做到或至少看到真正能碰觸內心的東西吧?

我想,這是我喜歡對朋友撈撈叨叨的最大原因。我希望有一群人與我一樣,對於事物的真實面向感到好奇。勇於自己去追求去冒險。每個堅持都是從心底最深層的地方流露出來。

我們智慧的同時,也擁抱未知。
我們自信的同時,也虛懷若谷。

我們這麼做並不是因為這樣子是對的,而是有些非常美麗的東西在底下驅動著我們。

我們一起像尼采對事物重新估價,像塔雷伯找到生存法則,像 Rebecca 那樣有層次的理解未知,好嗎?

聰明的朋友欄
關於未知事物,小燕子跟我說:「佛洛伊德的書中寫,那些被潛意識遺忘的事物,常常才是重要的事情。」她講這句話的時候好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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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bb Sanch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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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努力走向死亡,至始至終。我們所能做的,僅是讓那一刻華美如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