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2023年末

李若慈 Etta Lee
Etta Lee
Published in
Feb 5, 2024

(寫於2023年12月31日 彰化)

沒想到前陣子還在自戀地回顧自己於Medium寫的文章,其中包括「寫於2022年末」,沒想到,又到了這個一年一度「回顧我活著的這一年是否有所成長、對社會有什麼樣的貢獻」的時刻了啊。

前陣子在規劃節目準備大綱時,才發現那份標題寫著「2023 我們的島Podcast」的檔案即將「過時」。這也才想到,原來我在島跟逅巷都已經工作超過一年了(最近很常被大家問說還有沒有在島或酒吧上班,跟大家說,還是有的喔)。最近一直感覺良好地認為自己這一年應該成長了不少,由於在逅巷工作會不斷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類,讓我從過去不斷被說「不夠社會化」、「太理想所以就像是個小孩」的樣子,變得更知道怎麼跟人應對、怎麼做人(這也是如何做好田野工作的核心問題啊)。​

另外,這一年迎來了很多新的身份。年初,哥哥結了婚,我成了人家的小姑(接著可能就是姑姑了?)。春天,完成了學士論文口試,成為也可以拿著論文發送給受訪者的人;此外,也成為了他人的伴侶(真的迎來了自己的春天?),開始習慣地跟這個人分享各種瑣碎日常,或想著要跟這人去哪裡、吃什麼。年中,我終於擺脫大學延畢身份,正式拿到畢業證書,並於九月成為了研究生(會否又是另一個我想要盡快擺脫的身份呢)。另外,後半年也接了一些新的工作,寫字的、當助教的、做計劃跑田野的、當監督委員等等的,發現這樣做著各種不同的工作其實很不錯。​

​這一年確實正在面對各種改變,也因此,我變得越加依賴一些穩固且規律的人或事或物。比如,每周的桌球課與健身課(雖然常常翹課),以及上完文化基礎理論後的跑步,跑步總能讓我放空腦袋,並有種「哀,剛剛那些看不懂的李維史陀也沒那麼重要,就別糾結啦!」的感覺。又或者我的伴侶,以及彰化的家人們。​

正是這樣的穩定,才能支撐並繼續讓我完成每日的工作:讀不完(且好難讀)的文本,以及島、逅巷或其他的工作,同時,也才能順利地將時間分配給家人、給朋友、給伴侶、給動漫、給運動、給喝酒。但也發現,花了好大好大的心力才構築起的穩定生活,竟是那麼容易被擊垮。​

九月開學至今,仍然在適應中。學期中後期的諮商確實幫上了一些忙,老師告訴我,他並不擔心我的讀書或工作狀況,而是覺得感情、關係與情緒這些可能是我的罩門,需要好好去面對(甚至這幾天其實一直在跟男友吵架,這真的是一件很難很需要學習的事情欸,談戀愛原來很困難ㄇ(;_;)/~~~)。​

但其實不只是自己的狀態在改變,自身周遭其實也面臨各種改變,而我也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個戀舊且非常不願面對改變的人。這一年,村子的某些舊厝將被拆除,而村裡好多人接連離世,原本坐在騎樓跟阿嬤聊天的固定班底消失了,而寫這文章的這幾天,阿嬤則因跌到住院並動了刀。明明只是一些自己從未住過的房子,或是未必熟識的阿婆們,我仍感覺不捨,仍希望周遭一切都能如顧。在跟諮商老師講述這些事情時甚至落淚,他問我掉淚的原因,我不懂其中道理,接著笑說,我明明是學人類學的,明明知道沒有一個所謂傳統,只有不斷變動的傳統,我卻天真地想要守住一個我想像中的傳統的村子的樣貌,那兒有我的家人、有那些鄰居阿婆們,以及土角厝或磚造平房。​

或許是因為害怕支撐我長大至今的這些人與物消失嗎?年底因為認識了N,也因為諮商,而意識到自己是多麼需要家庭的人,也接著意識到,這個在彰化的家與家人總有一天會消失,而我仍需另尋家人,以及那個可以繼續支持我的家。後來想想,那時落下的淚,或許是因為害怕親近的家人的離開,而我其實是個非常不善於道別的人。​

2023年的最後一天,和往年大致一樣,沒特別做了什麼厲害或有趣的事情,而是日常地和家人待著,並且整理了彰化家裡的一個房間,準備阿嬤明天出院時能夠來住。下午去醫院探病時,爸爸在阿嬤耳邊說,「明天剛好1月1號,我們就把穢氣留在這裡,準備走向新的一年。」阿嬤開心地笑了一聲。​

總之,希望我能繼續幸運地不用這麼快面對某些道別,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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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慈 Etta Lee
Etta Lee

2000年生,彰化花壇人。 台灣大學生傳系(以前叫農業推廣),雙主修人類學,但其實愛人類學比愛本系多更多。關注台灣的土地議題,參與樂生保留運動與反核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