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上|Drive My Car:我們能夠真正、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嗎?

續【隨筆:「了解」真的是人類的能力?】

Preface

好久沒有想要把一些東西分享出來了,畢竟生活的五味冷暖自己可能都還摸不著頭緒。但藉著這電影似乎頗具關注度,借題發揮似乎首當其衝。

Drive My Car, 2021
這輛SAAB 900 Turbo真的美到不像話......我回不去的國小時光啊......

說在前面,本篇是下述【隨筆:「了解」真的是人類的能力?】的續寫(國小的作文徵稿年紀過了後,好久沒用到這個詞)。雖然上篇似乎訴說著語言似乎像各種妖魔鬼怪屏蔽著人與人、唐三藏通往西天的路上,但似乎我們人類能夠溝通的前提,正是這種語言的限制呢。

Within language

記得上篇說到的語言的侷限性嗎?

上篇中,我訴說了一個了解被語言所「框架」的故事;在這篇,我們來進一步談談「了解」這仁兄背後緊隨著的亡靈。

在 Drive My Car 中,一個人對於一個人的了解,他們承受了解的媒介是什麼呢?或許看完上篇,你會告訴人類的了解是奠基於語言的,所以也要繼承語言的限制,透過這種語言對了解的束縛,我們得以測量人類對於事情的了解程度的頻寬為何。

所以,當我們問出這個問題:

我們能夠真正、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嗎?

看完上篇的你,會告訴我,在這樣的語境下,是可以的。因為所謂的了解,有限。

於是在這篇,我們要用這樣的前提,去討論有限語言外的世界。

Beyond language

Would it be hard for you to accept her, everything about her, as genuine?
Maybe there was nothing mysterious about her,
Would it be hard to think that she was simple like that?

電影裏,女主用了這段話充分表明了人類對於了解的一廂情願,而這更點出了一個更為讓人沮喪的觀點:

關於所謂人類了解的侷限,肇因或許不只是語言。

我不想重述電影劇情,但我們從中可以得知,每當自己要透過別人證明自己的存在,終究會徒勞無功。你可能可以從男主妻子透過情人們,從七鰓鰻日常中反覆驗證自己的存在探到些鼻息;而男主透過一種將虛構的秘密視為問題,進而不斷想要探究、了解的創傷情境,反覆驗證自己是比較接近完整真實的那個人,而不是透過妻子真正隱瞞什麼秘密;更像我在【Blow-Up: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dentification & Reality】中所述 Blow-Up 的男主,透過反覆確認自己相機裡「捕捉」的是真實的,來確認具權威的自己存在。

(題外話,其實你可以看到 Drive My CarBlow-Up 這兩部電影驚人的相似之處,譬如:前者男主被迫放棄駕駛車的安排,與後者男主放下攝影機才能將球丟出去的橋段,都是主角脫離主視角的影射。)

Blow-Up, 1966
結尾丟完球的男主,被電影中未出現的另一台攝影機錄著,這海報是否讓你探到視角/限制的鼻息?

Importance of boundaries

我想再引用一段妻子情人對男主的憐憫:

如果想要深入認識一個人,要先做的就是要先正視、並認真看待自己。

這邊的正視所謂何事?

很快,跟上一篇一樣要講結論了,所以我們回到剛剛那個問題:我們能夠真正、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嗎?

這句話其實是無稽之談,因為所謂的真正不過是自己顧此失彼的想像,是先射鏢再畫靶的佐證。

了解與承認人類的複雜性之間是有區別的,了解的本質是我們想要以一個什麼樣的方式去了解;而承認正好相反,承認承受一切:承受複雜、承受矛盾、承受不可「理解」。它們之間的層遞性,在我們依然使用這樣的語言敘述、思考的時候,需要刻意練習區隔的,因為我們的語言太鬆散了,或是說太聰明了,簡單到我們可以忽略前提下去溝通的地步了。但是,在這樣的語言之下思考語言,是不是另一種不能接受矛盾的了解?

They don’t seem to contradict each other or sound deceptive to me.
Is that strange?

說到這邊你一定明白了,在憐憫中所謂的正視,正是在理解之外、在了解之外、在語言之外,有太多我們沒有用「語言」的角度去接受、去承認,我們不但沒有不可思、不可議,反而否認這種基於語言的侷限性,這這正是讓人類無法繼續問出更好問題的肇因。因此我才在 Preface 中提到:語言的侷限性使人類得以溝通。

所有的好問題都將埋沒於否認,而所有的否認都源自對侷限的無知。

然而,三個鐘頭的 Drive My Car 值不值得一試,莫過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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