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漫巡禮之七:新堂エル的《變身》、與及「援交」

Altia
H漫巡禮系列
Published in
5 min readApr 12, 2020

成人漫畫甚少會指涉現實的社會議題,唯一的例外就是「援交少女」。所謂的「援交」,也就是指女高中生以個人名義,以社交網站或交友網站等途徑,聯絡嫖客,進而賣春。

一旦要講援交,新堂エル的《變身》一定是榜上有名。

《變身》是一部倫常慘劇,一部看了也得倒胃嘔吐的警世寓言。

故事講述女主角吉田咲從一般的女子高中生,逐漸墮落:女主角吉田咲被搭訕的男生隼人強姦、繼而參與援交。一旦援交的事實逐漸暴露,吉田先是被同班男同學要脅、被女同學背棄、被親父強姦、被親母遺棄、被學校放棄。

隨著吉田深入援交的世界,越來越多人決定遠離吉田。曾幾何時的恩客,逐漸開始嫌棄吉田;看似是男友的隼人,也只是將吉田看成是一個炮友,一台ATM。辛辛苦苦存下的存款,最後也因為被認定是「骯髒的女人」,因此被充公。

《變身》呈現的「援交」動機,其實與一般的形象有所出入。現實裡,「援交」和風俗業給人最深刻的印象,不離「想賺快錢」和「叛逆少女」等兩個原因。然而,「賺快錢」其實已經是最理想的展開。《變身》裡吉田參與援交的理由,要比這更加複雜。

對於吉田來講,援交在最初是一項條件吸引,而且充滿著神秘感的工作。既不需要考獲任何證照資格,也不需要大量的前期資本或設備投入,就可以輕鬆賺取一夜數萬到十萬的援交費,這種條件的工作無疑是非常優秀。對於吉田這種在東京獨自求生的少女,沒有比援交更好的工作了。

到了後期,之所以仍會參與援交,源於吉田已經沒有其他選擇。援交的低門檻,既成為了吉田開始援交的契機,也成為了吉田最後無法脫離援交的原因。

具體的講,「風俗」或「援交」等等工作,只是實現人生目的的手段,是個中轉站—— 恰如「賺快錢」這個詞語所暗示:「短期」與及「可以抽身」

最主要的理由是,小姐們終有一日會因為接不到人客,或肉體已經無法承擔援交的負擔,又或者是已經有著可以實現夢想的金錢,所以脫離性服務行業。

道理雖然是這樣說,實際上成功脫離的人數很少。

紅威ヨル,《神待ち家出少女》

就算可以隱瞞履歷上的空窗期,援交少女缺乏其他工作經驗或證照,其照片又早就以「風俗」或「援交少女」的名義,上載至官網、交友網站等地,以招攬客人,導致抽身轉職很困難。

發展到如後期的吉田,身上留有疤痕或紋身,惹上毒癮,還被爛男人(甚至乎說,牛郎)當成是ATM,已經可以說是回不去了。要如紅威ヨル的《神待ち家出少女》一樣,援交少女最後找到真愛、債務問題迎刃而解、既找回了家庭又找到了能依靠的男友,最後可以轉回純愛和一般人的平凡生活,脫離依靠「神」=「提供支援的嫖客」,只能說是遙不可及的童話。

當然,導致吉田無法脫離援交的主要原因,取決於吉田的態度。就算是被男人拋棄、被父親強姦、遭受社會的強暴,吉田咲始終認為問題都是出自自己身上。她既不尋求協助,也不抗議或抱怨他人,性格無怨無悔,任由自己如賤民一樣遭到社會排斥(Social Exclusion)。

一旦認定自己所遭受的歧視,源於個人,而不是源於社會制度的不公正,那自然會自作主張自己解決(也就是,動用唯一可能的手段 ——參與援交)。其結果是,吉田最終淪落到與垃圾堆、廁所和流浪漢為伴。

但是,如此淪落的吉田又放棄了希望,或者說,她放棄了尋找屬於自己的「歸所」嗎?飽受排斥的吉田,決定要保住腹中嬰兒,並認定第二胎就是她唯一遺留下來的尊嚴。她雖然非常努力,但最終不幸因麻藥注射過多,連同腹中胎兒猝死。

鏡頭一轉,另一個時空裡,某個與吉田有著類似的容貌的女生,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向女兒解釋:藉由下一代,我得以重獲新生。

那既可以看成是一種寄願,是在平衡時空裡的救贖,也可以說是轉化了吉田的遺願:相比起現世的歸所,吉田追求的歸所已經變成了是下一代,或某個平衡時空中的自己,能好好生活。那其實已經是一種讓步。

如此單純的「願望」,既構成《變身》最動人的瞬間,也可以說是最為不幸的結局。那等同於委婉地指出:總有些人可以救回來,但那不是這個時間線上的吉田;面對失救的吉田,除了同情或憐憫之外,其實就無其他可做。

而一旦你想到,類似《變身》的展開在風俗業界實屬平常,大多更是隱形的平常事,無人關注,無人理會,更無人救贖,那就更加讓人難受和無奈了。

本文參考資料:

  • 《變身》/新堂エル
  • 《神待ち家出少女》/紅威ヨル
  • 《POV神待ち少女》/けんじ
  • 《ゲイ風俗のもちぎさんセクシュアリティは人生だ。》/もちぎ
  • 《裏面日本 風俗業界現場》/坂爪安吾
  • 《世紀末の作法 終ワリナキ日常ヲ生キル知恵》/宮台真司
  • 〈The sex industry in Japan: The danger of invisibility〉/Kaoru Aoyama,出自 Routledge Handbook of Sexuality Studies in East 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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