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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能力理解愛的人，愛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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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禮拜聽得到·每天聽本書欄目的說書人懷沙解讀《三體》三部曲，又多了一些心得。《三體》我在去年剛讀完，記憶還算深刻；但由於是長篇小說，閱讀的過程中往往讀到後面，前面只能依稀記得一個大概。這次懷沙把整部小說解構成 15 個思想實驗，讓書中要傳遞的概念變得清晰不少。雖然已經是濃縮後的整理，但篇幅還是不小，因此以下僅羅列我比較有感觸的部分：
第一部：地球往事
实验 1：在信息时代，一个普通个体，能在多大程度上破坏系统？
三體人是外星人，由於母星的環境非常惡劣，惡劣到整個族群即將滅亡的地步，所以急需移居到另外一顆行星上。而第一部的主角葉文潔，由於職務上的關聯得到了對宇宙自由發射信號的能力。而葉文潔的父母在文革被迫害死了，導致葉文潔對人類感到絕望，因此在得到發射信號的機會後，她便毫不猶豫的把信號給發射出去了，讓三體人知道了地球的存在。
我在看這本小說的時候，是滿腔的憤怒：「葉文潔你這個豬隊友。」但正是因為這股憤怒，讓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不只人類這裡有豬隊友，三體人那裡其實也有豬隊友。
第一個接收到葉文潔信號的三體人，我們叫它 A 吧，對長時間接收信號的工作感到極端乏味，或許就是俗話說的職業倦怠吧，因此在收到信號之後，A 在沒有通報上級的情況下，私自向地球回覆了三次「不要回覆」的信號。要知道對於三體人來說，錯失這個信號，下次母星再遇到大災變，整個族群可能就真的滅亡了。要比豬隊友的程度，A 與葉文潔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懷沙提點出這項比較之後，我發現客觀上 A 對於族群造成的傷害遠比葉文潔還大，但我對葉文潔的所作所為卻更加咬牙切齒。或許是因為都是人類的一份子，我把葉文潔當成「自己人」的緣故。被自己人背叛，那種憤恨比被敵人的奸計坑殺還要強烈千萬倍。
不知道是劉慈欣老賊有意為之，還是對藍色窗簾的過度詮釋，對於這種被小說情節操弄情緒的感受，我是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我的理智被情緒蒙蔽，失去觀察細節的能力；笑的是還是第一次有小說讓我有這種被騙了的感覺。
第二部：黑暗森林
思想实验 2：如果真有外星人入侵，我们应该把决断权交给谁？
我在聽這項思想實驗的過程中，不只一次笑了出來；但笑完之後，卻都會接著打一個寒顫。
三體人在鎖定地球作為移民的目標之後，為了避免人類在三體人到達地球之前發展超越三體人的技術水平，三體人派出被稱為「智子」的微型電腦。微型到什麼程度呢？基本粒子的程度。所以智子不是像人類認知中的武器一樣摧毀什麼重要設施，而是直接在基本粒子的尺寸干擾人類對於基本粒子的研究，鎖死人類的科技發展。除此之外，智子也有監視全地球各個角落的能力，因此人類只要以思想以外的溝通方式交換資訊，都逃不過智子與三體人的法眼。
為了在智子的監視下反擊三體人，人類制定「面壁者計畫」，選出了四位面壁者。這些面壁者只能對抗三體人的計畫放在自己腦中，不能以任何方式通知他人或留存下來，而全人類則必須無條件執行面壁者交付的任務。
這部的主角叫做羅輯，是第四位面壁者。他沒有什麼高大上的經歷，只有年輕的時候跟葉文潔有過一段談話，從而讓三體人非常怕他。前面三位面壁者，無一例外的計畫都被三體人破解，並公諸於眾。前三位面壁者的計畫的共同點是，一旦實施，就是傷人一千，自傷九九九的損招。因此計畫一被曝光，三位面壁者立刻就以反人類的罪行拔去面壁者的職權。
小說行文至此，諷刺的情節登場了 — — 因為最後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成功的面壁者羅輯的計畫也是傷人一千，自傷九九九的損招，只是直到實施之前，都沒有被三體人察覺出來，也沒有被人類自己察覺到，才大獲成功。
羅輯的計畫是，在太陽系周圍以太陽系與三體人星系圖排列核彈，一旦三體人進攻地球，就把核彈引爆，讓更高等的文明發現兩個文明的存在，並在黑暗森林法則的驅使下同時摧毀兩個文明。三體人要的是地球，不是人類；地球毀了，三體人的母星沒了，那三體人也就滅亡了。
相較於智子，面壁者計畫的失敗，我覺得更多責任要歸咎於人類自身。在不展開說太多細節的情況下，簡單交代幾位面壁者的計畫：第一位面壁者的計畫跟洛基類似，也是人類挾持地球同歸於盡；第二位面壁者的計畫是使用當時還不穩定的技術製造出處於量子疊加態的幽靈士兵；第三位面壁者則是洗腦部分人類，讓一部分人類抱持著「一定會輸」的信念無所不用其極地逃離地球。第一位面壁者的計畫老實說就是一種威懾，目的只是為了得到與三體人對等談判的籌碼，而不是付諸實行；遑論第二、三位相較於第一位面壁者，還沒有拖全人類下水，也被人類自己認定反人類而受到否定。
在與無法理解道德為何物的文明打交道時，人類還是不要以道德侷限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比較好 — — 畢竟不作死就不會死。
到了第三部，劉慈欣老賊更是把人類以道德作為行為準則，而錯失良機的可能性，以非常冷漠的筆法演繹了一次。這次道德以愛的形式出現，但這次愛沒有團結任何人，這次愛毀滅一切。
第三部：死神永生
思想实验 2：一个合格的执剑人，应该具备什么性格？
羅輯的計畫成功後，便被賦予了「執劍人」的頭銜，手握威懾武器（也就是佈滿太陽系外圍的那圈核彈）的啟動裝置。在威懾下，人類與三體人的一面倒形勢硬是被掰成了勢均力敵。人類手中有了籌碼，自然不能放過與三體人談判的機會，要求三體人不藏私的分享所有知識，以補足被智子鎖死期間落後的科技。三體人意外的大方，確實不藏私的分享自己的科技給人類，讓人類的科技在很短的時間內突飛猛進，最後甚至還將威懾用的武器，從核彈升級成訊號傳遞速度更快的「引力波發射器」。
但三體人也不是真心想要幫助人類，而是在等一個時機。而這個時機在羅輯逐漸衰老，人類需要一個新執劍人的機緣下到來了。
人類的執劍人最後剩下兩個人競選，分別是鴿派的程心與鷹派的韋德。程心從感性上出發，希望兩個文明可以和平共處，在厭戰情緒的推波助瀾下，得到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反倒是韋德，眼見選舉陷入膠著，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嘗試暗殺程心，最後敗事有餘，被捕下獄。同額競選的程心，就這樣成了羅輯的接班人。
交接當下，當程心從羅輯手中接過啟動裝置後，三體人突然對引力波發射器發動攻擊。在那短短的幾秒鐘內，程心最後直接把啟動裝置扔在地上，坐視三體人摧毀人類的威懾措施。原本平衡的天平，又一下子倒向三體人。
關於程心，知乎上節錄劉慈欣的一段訪問：
写这个人就没想过让读者喜欢，这不是读者会喜欢的人。她其实很自私，但这种自私和普通的自私不一样，因为她自己觉察不到。遵循道德的人其实很自私，因为他们除了道德和良心什么都不管，程心恰恰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她会认为自己很崇高，认为自己不自私，认为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准则是普世的、正确的。至于遵循它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只考虑能不能让自己的良心得到平安。这种人有牺牲精神，能够为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准则牺牲生命，但这也不能改变他们自私的本质。在小说里，真正做到“大爱无仁”不自私的人，会从人类的整体去考虑，因为牺牲良心是最难的事情，比牺牲生命要难得多。 — — 如何评价《三体》第三部中的程心？
如果要從中抽取出最重要的一部分，我想會是這句：
因为牺牲良心是最难的事情，比牺牲生命要难得多。
因為犧牲良心之後，你還要背負著背棄良心的後果，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人類衝突的最高展現是戰爭，而戰爭往往需要塑造出一兩個英雄。但在這些英雄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隱藏的可能是被摧殘的傷痕累累的心。我們為英雄塑造各種道德形象，例如《麥帥為子祈禱文》，因為我們心中仍然渴望相信：這些英雄還是有人類最崇高的道德光輝；但我們如果以不同的角度來看，菲律賓戰役、沖繩戰役，乃至後面的韓戰，哪場戰役又不是血肉橫飛，屍橫遍野呢？派出子弟兵上陣廝殺的這些英雄的手上，同樣沾滿鮮血。
最後我原本想要寫的是：「良善是人類的天性，我們珍惜；但當有人必須顧全大局而做出艱難的決定時，我們不應該單純以道德去指責他。」但我又突然想到，沒有道德約束的「大局決定」，不正是極權主義的濫觴嗎？如果這個大局決定要犧牲的是我自己，我會坐以待斃嗎？
老賊果然是老賊，明明是一本科幻小說，卻可以讓我在超越科幻的領域糾結不休。十年、二十年後如果我還記得《三體》，回來思考同樣的問題，可能又是另外一番感受吧？
本週金句
那些美好的东西，千万不要交给美好的人保护。
— — 懷沙講《三體：死神永生》
講的就是人類將威懾設施交給程心控制的事。
Mozart, Beethoven, Chopin never died, they simply became music.
- Robert Ford, The Bicameral Mind, Westworl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