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LMF、MC仁歌詞看粵語說唱發展的幾個問題

本文第二節已探討過,說唱在香港,以粵語為表達語言的合理性。通過對MC仁歌詞語言的分析,也可見以粵語為說唱語言,既可與歌者本身草根出身,低下階層的身份相配,也表現了粵語原始、活動、有力的一面。

MC仁是在LMF裏是最有意識運用粵語的語言特色來創作的歌者。他利用粵語九聲營造文句節奏;運用粵語俗語、髒話入詞,加強唱詞的意象表達和控訴力;歌詞運用不同的修辭手法、諧音字、語帶相關,諷刺、怒駡兼而有之。而句子的重疊、長短錯落有致,語段環環相扣,層層遞進,加強歌曲的感染力。可見粵語與白話文,同樣地能透過不同的寫作手法,豐富歌曲內容的表達。

MC仁

嘻哈文化流入華語地區,以地方語言創作的,不只香港一地。台灣有以閩南語創作的說唱歌曲;2014第一季「中國好歌曲」[1]比賽中,其中一首入圍總決賽的歌曲,就是謝帝以重慶方言創作的說唱歌曲〈明天不上班〉,甚至中國各地,四川、上海、廣州,都有地方語言創作的說唱歌曲。然而,在香港發展的粵語說唱,雖然在LMF解散後仍有一眾追隨者,不過對以粵語創作說唱歌詞的研究,卻不見得有多少探討。比較有意識探索粵語歌詞的,只有香港浸會大學的朱耀偉教授。他也以MC仁的歌詞為研究對象,但規模局限,僅見於其流行歌詞研究專著中的其中一章、一節。

MC仁為香港粵語說唱奠下了穩固的基礎,也為這種創作體裁作了不少嘗試,可是粵語說唱面對著幾個發展上的問題。

第一,說唱者粵語運用的學養問題。如前文所述,說唱的其中一個特點,就是說唱歌詞一般由說唱者本人填寫,因此說唱者的文字運用能力,直接反映在歌曲文字表達上。一般流行曲大多出於職業詞人或擅長寫作者之手,相較粵語說唱,LMF年代的說唱者本身,大多出身草根;而且本地教育本來就只有白話文教學,沒有粵語的學習,因此對粵語在學理上的認識也較貧乏。這點已反映了在創作歌詞時,粵語說唱常見錯別字、同音字,更遑論在粵語語法、整篇歌詞的組織擘劃了。縱然MC仁在粵語說唱上播下的種子,研究和教學的發展依然有限[2]

農夫

其次,粵語說唱在香港仍然很小眾。雖說在香港,LMF的成功後,已令粵語說唱的單位多了與主流歌手合作的機會,將粵語說唱融入流行曲之中,但相較香港的主流流行曲文化、日韓潮流文化,香港的粵語說唱仍未能擴展人人傳唱的廣度。雖說在LMF之後,參與說唱創作的單位多了,但能晉身主流,而又被廣泛認識的,只有農夫[3]、廿四味[4]、歐陽靖[5]及MastaMic[6]等寥寥數人而已。

MC JIN (歐陽靖)
MastaMic

再者,粵語說唱的其中一個特色就是聲調,能令說唱歌詞更添韻律感。不過也正因如此,不是一般人有能力創作有質素的作品。以粵音填詞,已比普通話四聲入詞困難,何況要有音樂造詣,能了解粵語聲調的特性,填寫有內容、有深度又有韻律的歌詞,以香港的教育情況,殊非易事。香港的中小學教育課程內,是沒有教授粵語拼音、聲調,以至語法的,與普通話及英語學習比較,一般都會學習語法及拼音。民眾對粵語只有口語溝通運用的認知程度,粵語語音認知的局限,正是粵語說唱發展的障礙。

最後,粵語說唱中的髒話及黑社會術語,也窒礙了粵語說唱的發展。在美國,嘻哈說唱基本上就與黑幫、毒品、性聯繫起上來。在香港,由於LMF作品中含有髒話、黑社會術語,因此既被傳媒冠以「粗口樂隊」之名,又被質疑「教壞細路」。在這種種的質疑下,粵語說唱並沒有合適的地方予以發展。舉例嘻哈文化中的街舞,在香港發展尚算蓬勃,無論大專、中學,以此為學生活動的,不乏其數;可是,似乎沒有一所學校會成立「中文說唱學會」,相信粵語說唱的題材、措詞敏感,難以在教育體制下滋長。

總而言之,粵語說唱雖在香港萌芽,但沒有得到適當的發展;而且「粵語說唱」中,「說唱」受的重視,明顯比「粵語」多。粵語方面,雖然短暫地因著說唱的發展而得到少量的注意,可是兩者並沒有相輔相承地發展。

[1] 「中國好歌曲」是中央電視台節目,透過選秀形式,評選優秀的唱作人。

[2] 2014年5月,Rapper MastaMic開展一個粵語說唱押韻實驗,《MASTA・RHYME》,每星期在商業電台節目中講解一個粵語說唱創作的方法,加上一段相應的創作示範,是近年有系統有意識的一個說唱教學 / 實驗節目,現已播至第六集: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nSbganj858。

[3] 農夫自2012年起,也沒有發布新的說唱作品,C君及陸永二人也分別擔任主持之類的工作。

[4] 廿四味於2006年成立,其中兩位成員是LMF的MC,阿肥及阿傑。樂團成員各有正職,產量不豐。

[5] 歐陽靖2008年從美國回流的亞裔華人說唱家。在美國曾連續7個星期獲得「Freestyle Friday」環節的冠軍, 也出版英語說唱唱片。2008年於香港推出說唱唱片,近年已發展為歌、劇、主持多棲藝人。

[6] MastaMic可說是近年最專注於粵唱發展的說唱家。他擅長即興說唱,多於網上發布新曲,近年多與主流歌手合作,但仍保持其粵語說唱歌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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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i Siuchun
香港中文說唱研究

第一屆「賽馬會教師創新力量計劃」參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