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不停的拆毀又重建(十四)

「意想不到」的一般、簡單和平凡

第三波疫情一下子又把我們帶進「社交隔離」狀態。

原本計劃好的要開展的，也需再一次暫緩。想到服務使用者又再次被「很安全距離」包圍著，我和Buddies (InnoPower計劃夥伴同行者)停一停，想一想，覺得無論如何都可以試用不同的方法，與智障人士保持聯繫。縱使虛擬世界的溫度不比實體溫暖，與人連結，始終是滋養心理層面重要的元素。

停一停，想一想。

原本計劃好的社交小組內容，未必能回應智障人士此時此刻的需要，面對來勢洶洶的疫情，大夥兒又再一次要留家抗疫。無助、苦悶、孤單、恐懼、心態疲倦…在很多家庭中蘊釀著。於是決定建立一個虛擬小平台「See You Zoom」，試與智障人士疫下線上進行生活交流。小平台先提供三階段共9次的線上聚會，首階段由覺察和照顧情緒開始；第二階段學習打開五感，豐富生活；最後讓智障人士在生活中實踐，並嘗試交流經驗。一個人擁有一種生活方式，五個人就有五種。透過互相學習，生活就有更多可能性。

疫情發展使生活變得不可預計，容易叫人忐忑不安。要想盡辦法保護好身體已經教人疲累，關顧心理層面變得奢侈。第三波疫情來襲，你最擔心的事情是甚麼？你又能否想像，令智障人士困惑的事情又是甚麼？

「我悶到發慌！」

「我好想返工，冇收入，但錢(帳單)要照交啊！」

「我以前好多節目，好想去打非洲鼓，去嗰度會見到好多朋友。」

「我好開心可以有時間聽歌，唔開心係冇得工作。」

「我見到你哋就開心囉！」

你一言，我一語。儘管有沒有被覺知、被看見，這些感受都是真實的。試著用自己比較擅長的藝術手法，帶他們連繫內在。禪繞畫(Zentangle)也實在是很好的工具，它培養我們繪畫時懷著感恩的心、沒有目的、沒有對錯的態度，讓人暫且逃離世俗的框框，學習真誠做自己，接納自己。

停一停，心呼吸。

「蔡姑娘妳睇！」智障人士K在鏡頭前遞起畫紙要我看。我示範的圖案一個緊貼一個，K卻給每一個圖案周邊都有空隙。

「嗯，我睇到圖案之間舒服嘅距離，其實做人一樣，有時大家都需要一啲空間。」我喜歡在創作中尋找意義。我又邀請他們拿起自己的作品，在眼前360度旋轉，看看聯想到甚麼。他們都很雀躍，天馬行空，又會互相交流想像。我說，原來同一件事，用不同的角度看，會看出不同的事物。又說生活總需要一些希望感，越能想像就越有希望。智障人士明白嗎？或許明白，或許不明白，或許有一天突然明白。跟一般人一樣，人生大道理，總難於一時三刻看得透徹。

今天聚會開始時，我一如以往先請他們分享過去一星期的心情。智障人士S笑意盈盈，原來前幾天與男朋友相聚。

「去邊啊？講唔講得架？」我八卦。

「我哋好簡單咋，一齊去買餸。」S靦腆起來，其實大夥兒包括我在內都在羨慕。

「我冇男朋架…」H說。

「妳未識到啫。」我安慰她。

然後他們分享的開心事，都是與人相處有關。於是今天我與他們一起用禪繞的方式畫「心葉」，讓他們內在的溫馨滿瀉一下。然後像以往的每一節，他們都在笑聲下結束。

或許有人對以上的片段會感到「意想不到」，那可能是意想不到的一般、簡單和平凡。而我自己，是很享受與智障人士這些坦誠的交流和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