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人訪談 | 鑑識專家-謝松善 | 從恐懼到面對──鑑識這一行就是與嫌犯鬥智、替死者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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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 18, 2023

華藝電子書行銷團隊
責任編輯:周以婷 ∕ 核稿編輯:雷懷安

「阿善師!這案子您怎麼看?」

「老師,您可否來擔任《誰是被害者》的鑑識顧問?」

他,是謝松善,在鑑識領域打滾大半輩子的權威,也是警界與媒體口中的「阿善師」。師承李昌鈺博士,從基層技佐一路做到刑事鑑識中心主任,臺灣近30年來的重大案件,他幾乎無役不與。目前退休後開設Podcast節目《阿善師鑑識實錄》,專門講解刑案故事,帶領大眾重返那些離奇、轟動的命案現場。

(《阿善師鑑識實錄》Podcast節目)

進入鑑識領域,純屬意外!

從小因家庭經濟考量,聽聞警官學校可申請公費,且畢業後即有工作保障,謝松善懵懵懂懂的踏入警界,以第二名之姿從中央警察大學第43期畢業,隨後被分派到台北市政府警察局刑事警察大隊。在命運安排下,他並沒有被分發到外勤偵查部門,反而來到了冷門的鑑識單位。

「侯友宜是第45期、晚我兩年的學弟,如果時間能倒轉,命運讓我有機會走外勤,今天站出來的就是我謝松善了!」他開玩笑地說。

(謝松善與侯友宜向李昌鈺博士請教刑案鑑識問題)

民國70年代,鑑識鮮少被社會關注與重視,福利與功獎少且升遷機會有限,不易留住人才,謝松善笑著說會進入這個行業的只有三種人:

第一種是年紀很大,要抓壞人抓不動的人,那就在鑑識科養老去吧;第二種是風紀操守有問題,不能直接與一般民眾接觸,因為有機會賄賂貪汙,那就在鑑識科關著吧;第三種就是頭殼壞掉的人。

我年輕、體力又好、風紀評比也是一等一,那我大概是頭殼壞去,才會選擇留下來。

雖然這段是玩笑話居多,但謝松善當年其實頗受委屈,更曾希望調動部門,但是以前調動多少都要靠點關係,一想到要看人家臉色,只好打消念頭,栽頭就做下去。

為了精進自己,謝松善通過國內警政署甄試後出國深造,得以前往美國跟隨世界知名鑑識大師李昌鈺博士拜師學習,也至康乃狄克州紐海芬大學進修研習,取得刑事鑑識碩士學位。

(謝松善赴美研習,接受李昌鈺博士頒贈研習證書)

鑑識,究竟在做什麼?

鑑識科學最主要的工作為運用科學技術與方法,進行犯罪現場勘察與處理、證物鑑定分析與研判,重建犯罪事實以提供犯罪偵防並協助司法偵審。

(謝松善指紋採證鑑識實作)

隨著警探相關電視劇、影集的發酵,許多學生想投入鑑識科相關行列,謝松善說明目前已不像從前是冷門科系,現在競爭激烈、缺額少。

想從事鑑識相關工作的同學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條為調查局特考,分化學鑑識組、醫學鑑識組,需報考資格證照考試,可隨時關注每年報考規則;另一條為警察特考,須具備警校學歷及警職人員才可以報考。

以2021年調查局數據來看:

化學鑑識報考人數為73人,錄取1人,錄取率為2.13%;

醫學鑑識組報考人數為111人,錄取1人,錄取率為1.30%。

另以2020年警察特考(內軌制)數據來看:

刑事鑑識人員報考人數37人,錄取16人,錄取率為48.48%。

影響鑑識生涯的第一件重大懸案──林宅血案

民國69年2月28日發生一起震驚國內外的命案,林義雄(前民進黨黨主席,因美麗島事件被警備總部收押)住家發生滅門血案,林義雄母親游阿妹、雙胞胎女兒林亮均與林亭均遭不明人士殺害,大女兒林奐均則是身中六刀後重傷。

三死一重傷的林宅血案,就這樣發生了。

警方研判歹徒應是在中午12點到12點半間犯罪,而法醫勘驗屍體時,年邁的母親游阿妹身中近20刀,手上還有防禦的刀傷,直到最後一刻她都還在與歹徒力搏。雙胞胎女兒背部刀傷的角度、位置幾乎一樣,皆為一刀致命,顯示歹徒相當專業。最令人難過的是──雙胞胎被痛下殺手的位置在地下室角落的儲藏室,母親游阿妹則是倒臥在通往地下室唯一途徑的通道上,而因為血泊面積過大,血流有如瀑布般往樓梯下蔓延,當她終於被抬到一樓準備驗屍,下去查探的人員才大喊:「還有兩個小孩!」但已無生命跡象……

從雙胞胎體溫判斷,應該剛斷氣不久,從案發第一時間到發現雙胞胎已歷時3個多小時,若早一點發現,或許能拯救這兩條小生命。

案發當天午休,正好輪到剛入職兩年的菜鳥謝松善值班,他接起這通電話,翻轉往後的鑑識人生,成為他人生中接手的第一件重大刑案。

案發現場第一時間已遭各方人員破壞,至今成破不了的懸案

依照規定,誰接起電話就成為該案承辦人。謝松善下午2點抵達現場後,就知道證據已經毀得差不多了。命案現場並沒有拉上封鎖線,林宅裡擠滿了各方人馬,包括警方、媒體、長官、黨外人士等,人員進出沒有戴手套、鞋套,再加上30多年前的科技不如現在進步,可以靠DNA鑑定,從監視器調閱紀錄,鬆散的採證與偵查程序錯失關鍵線索,整天下來無法蒐集到任何有效跡證。

雖然唯一生還的大女兒在事後口述,當時是她幫歹徒開的門,且歹徒是曾到家裡過的一個叔叔,但因她當時年紀太小,受傷後因驚嚇過度,導致指認困難。

這一刻他體悟到,鑑識這一行就是與嫌犯鬥智、替死者申冤

謝松善在林宅血案中得到了人生第一場震撼教育。每個案子,都是他人用生命,來成就你的道場。他感慨早期鑑識不受重視:「難道我們只能做到這樣嗎?」要是現場鑑識作業成熟、機制更完善,就能替死者伸冤,他們甚至不需要賠上性命。

謝松善就此下定決心用心投入鑑識領域,從基礎制度作為改革的起點──當年的冷門科系,如今已成熱門首選。

這些事,一輩子都適應不了

「當然這是我的工作,但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屍體的慘狀和屍臭味了!」

有些屍體一翻過來,有成千上萬隻蛆在蠕動,有些則是面目全非、腐爛發臭、全身腫脹,而因不斷產生的腐敗氣體會同步加大屍體內部的壓力,解剖第一刀大家都知道要離得遠一點,不然會被屍體的液體和氣體噴到,沒有經驗的人看了會當場昏厥或跑去外面嘔吐。

「又臭、又爛、又要解剖!我們常常帶新人去看完屍體後,故意請他吃雞腿飯、豬腳便當,給他來一場震撼教育!」他開玩笑地說。

說到屍臭味,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採證時,味道會在整個空間裡瀰漫飄散,整場檢驗基本10小時起跳,回到家後身體和頭髮隙縫間還是會有味道殘留。謝松善常被老婆嫌棄說:「給我在外面脫衣服,洗好澡再上床!」有時到家都凌晨2.3點,倒頭就睡了,哪還能顧及這麼多?

人又不是我殺的,我怕什麼

採訪過程中,種種案件一一浮現眼前,謝松善笑著回憶剛進入業界頭幾年,晚上輪調值班時,都需要把黏貼在辦公室各處的案發現場照片用報紙蓋起來才睡得著,非常怕鬼。某一天心念一轉:「又不是我殺人,我怕什麼!我是幫助這些人啊!」後來謝松善甚至希望祂們快點顯靈,告訴他兇手是誰,讓兇手快速落網。而在往後經手的案子中,還真的有碰過冤魂來向他求助。想知道案件後續,以及瞭解更多臺灣過去30多年來的大型命案,翻閱謝松善出版的《臺灣大案鑑識現場》絕對是最佳選擇。

https://www.airitibooks.com/Detail/Detail?PublicationID=P20210416040&DetailSourceType=2
《臺灣大案鑑識現場》

我們平常看的犯罪影劇,到底符不符合真實情況?

「沒有那種半夜在家突然有靈感就直衝犯案現場,還不顧封鎖線的啦!況且還是一個人進去,在沒有Team互相背書、協作的情況下進行採證,採集到的證據絕對會被質疑合法性,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

「還有那種一個靈光乍現,就去停屍間把屍體拖出來要求檢驗的,這都太離譜了!」他苦笑著說。

有時候為了劇情需要及娛樂效果,某些情節在呈現上就會與現實有落差。

《華燈初上》、《誰是被害者》、《鑑識英雄》、《引爆點》,近幾年臺劇中出品不少刑偵類型的犯罪懸疑片,片名一字排開,謝松善皆以鑑識專業顧問身份參與其中。從開拍前對劇組針對鑑識專業講解授課,到了解實際辦案模式、使用道具、組織編制,以及犯罪現場狀況、動作、氛圍等等,讓整齣劇得以在合理與邏輯性兼具之下進行編劇與拍攝。

(謝松善指紋採證鑑識實作)

「有時候實際拍出來的就是很炫很神,指紋一丟馬上就比對的到,每場最後總會帥氣破案,哪有這麼神啦!但也是啦,不這樣拍的話誰要來看?也多虧這些戲劇讓大眾對鑑識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關於人生與職涯這條路,我想對你們說

「你為什麼不好好走一條主流路,跟著我繼續在生化領域深造研究?為什麼要走鑑識這種冷門路?」這段讓謝松善記憶猶新的話,是恩師李昌鈺博士當時在選擇研究與職涯發展時,他的指導教授(諾貝爾獎得主)對李昌鈺說的話。

「我錯了,你做得很好。」這是過了20年後,同一位教授對全球首屈一指、享譽全美知名度最高的警界精英李昌鈺說的話。

在人生的岔路上,你正徬徨怎麼就這樣走進了一條沒什麼人的崎嶇小徑上,左右都沒有人?也許在此同時,許多人全擠在另一條康莊大道上,卻都被淹沒了。

如果眼前這條路得以點燃你心中的火花,那就認真走下去,走久了,歷程就能隨時間累積;如果連路都還沒選擇要走哪一條,多試就對了!但請記住:隨時確保自己對這件事有熱忱之外,最起碼做這件事不至於讓你餓肚子,這是最基本的事。

謝松善在鑑識領域深耕超過30年,離開體制後仍繼續以畢生餘力傳承經驗。隨著近年來刑事案件越來越重視鑑識,謝松善的扎實功力與30年的職涯歷練更顯其地位,在各式回朔過往或如今的刑案採訪中都能見到他發表專業見解的帥氣身影。

一輩子做好一件(鑑)事(識),謝松善用他的一生體現了「職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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